稀微的晨曦里,宣武军第三厢将卒被赋予特殊使命,最先从洞开的南城门进入。
萧林石早就筹措放弃应州,撤走时除了穷困不堪的汉军、汉民外,城里的财货几乎在撤离开时都被清空,伐燕军相当于得到一座空城,即便依照惯例,在完全控制应州城后纵兵大掠三日,骁胜、宣武两军都没有什么所得。
刘世中、蔡元攸迫切接受李处林的投降,是想应对朝野有可能的严厉责难,但对普通将卒而言,能否提前赶在赤扈人将大同城洗劫一空前进去,则关系后他们后半辈子能否无忧安渡。
宣武军第三厢甲卒作为第一批进城的,三千甲卒一个个如狼似虎,直接往内城方向杀去。
他们知道要将敌军击溃、击灭,才能放心的纵兵大掠,却不会去犯天雄军当初在大同城所犯的致命错误,偶有兵卒试图开小差,也被将官、军吏严厉的喝止。
再说了,大同坚固高耸的内城才是西京道契丹贵族最后的庇护所,舍弃内城,跑去贫民窟烧杀抢掠,有他娘什么出息?
李处林亲自带人打开南城门,又带人在前面领路,守军差不多都已崩溃,零星的抵抗在刀斧斩劈、枪戟攒刺中,很快就被瓦解掉。
“守军也没有那么难啃嘛!怎么竟拖延七八天都打不下来?”一员握持战戟的武将,登上城门楼看着麾下兵卒势如破竹般往内城方向杀去,在冷冽的寒风里纵声大笑。
刘衍蹙着眉头眺望北面。
这时候天光还没有大亮,天空灰蒙蒙一片,看不清赤扈人在北城冲锋陷阵,但从隐约传来的厮杀嚎叫中,判断北城的战事仍烈,此时也正往北城深处延伸。
这时候郭仲熊在数名军卒的簇拥下,从登城道走上城楼,也同样紧皱着眉头,朝城内看去。
“我们可以接受李处林的投降,但无视约定,如此急切杀入大同城里,赤扈人心里怎么会乐意?这是要徒惹纷争啊。”郭仲熊轻声说道。
宣武、骁胜两军精锐八天都没能将大同南城门攻陷下来,是郭仲熊他前往赤扈帅帐催促出兵——赤扈人要求在接下来的一个昼夜,由他们的兵马负责全部的攻势,目的很显然就是想着在约定的时间内彻底攻下大同城,然后纵兵大掠全城。
此时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六个时辰,他们不仅私下接受西京都统李处林的降伏,还趁李处林率兵打开南城门后,派宣武军两厢精锐进城,与李处林里应外合抢先进攻大同内城。
郭仲熊除开感到他个人在面对赤扈人的严厉质问时会感到难堪外,同时更担忧赤扈人不忍下这口气,双方要是发生摩擦,要如何收场?
主张提前进城的是少相蔡元攸与他的父亲刘世中,刘衍却不便在别人面前评价,只是沉默着看向城内。
“郭郎君,你太过忧虑了,”那持戟武将笑道,“我们之前只是承诺在休整一天一夜不进攻南城门,但现在是敌将主动打开南城门迎接我们进城,这怎么能算违背约定?”
“……但愿如此。”郭仲熊勉强一笑,说道。
虽然他在亲眼目睹赤扈人的军容以及勇将悍卒争先恐后作战的情形后,心里就开始担忧起来,但他始终是蔡系的一员,还被视为中坚人物,偶尔说几句话牢骚话就已经不应该了,又怎么能长篇大论的在下面将领的面前,跟刘世中、蔡元攸唱反调?
之前借兵,宣武、骁胜两军的将领,大多数人还是感到颜面无光,一开始是持反对态度,而这次提前进城,关系到众人的战功、战果,绝大多数将领又都极力赞同。
刘衍、陈渊、曲景等都指挥使们,此时所能坚持的,就是避免之前天雄军进大同城将卒就分散开到处烧杀抢劫,猝然间为敌所趁却无以防备的混乱局面出现,先安排两厢兵马进城,争取抢先攻下内城,其他兵马在城外大营按兵不动。
至于赤扈人会不会有意见,诸将觉得那是都统制行辕考虑以及交涉的事情,他们无需关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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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降军里应外合,宣武军第三将黄仕亮都指挥使奉都统制、宣抚使,率部从南城门杀入后,守军立时就溃不成军,目前也在降军的配合下,攻入内城。黄将军特命末将过来禀报都统制、宣抚使,相信不需要多久就能彻底占领内城——目前赤扈人也从北面抵达内城前,但没有直接进攻内城中,而是往两翼散开,应该是往东西城掠夺战利品……”
刘世中还是担忧提前进城,有可能触怒赤扈人,待听从城中赶回来的小校禀报说赤扈人从北面迫近内城前,并没有再直接进攻,而是往两翼散开,便以为赤扈人接受以内城为界划分这一仗战果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