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挥了挥手,在七叔王举身边坐下来,接过酒碗,倒了一碗浊酒狠灌了一口,表示今夜这营帐不需要拘泥酒禁;见牛二看到营帐里的动静,揭开帘子如恶狼扑食般朝酒坛子奔去,徐怀抬脚,拿靴子尖抵住他胸口,说道:“你只许喝三碗酒!”
“军侯你也忒小器,三碗酒都不够漱口啊!”牛二叫道。
“那你去后营再偷十坛酒来,许你放开肚子喝上一坛。”徐怀笑道。
周鹤携旨带来朝中君臣决意向赤扈人屈膝议和的消息,是叫人沮丧之极,但王华、王章等王氏族人归来,则算得上一缕吹开寒流的暖风。
虽说从桐柏山匪乱到两次伐燕北征,桐柏山卒是奠下一定的基础,但桐柏山卒的内部朔造,有其特殊性,可以说是从根本上反对、抵制宗族势力——
这一模式在被匪祸搅得大乱的桐柏山里可以搞,在数万汉民都被迁出、就剩下数千胡族妇孺的朔州以及被武力强行镇压的西山地区可以搞。
不过,在回到桐柏山后,倘若还要向山外的唐州、光州、蔡州等地大肆推行这一模式,势必会引起周边宗族势力的强烈抵触、反对。
至少在河淮地区彻底残破之前,屠狗辈等说不能再大肆宣扬。
这也意味着,励锋院短时间内培养核心军将、军吏,需要最大限度的克制,为避免消息外泄,成为他们别有用心的证据,励锋院的工作可能需要暂停。
然而,楚山大营需要发展、扩张,却又离不开作战经验丰富、忠诚可靠的军将、军吏作为基础。王华、王章等作为王氏及家将子弟归来,相当于是楚山大营直接补充了一批核心军将、军吏。
徐怀席地而坐饮酒,听王华、王章一一介绍诸多王氏及家将子弟。
王氏上一代人里,他生父王孝成成就最大,权势也最大,王氏家将也基本上在他生父王孝成身边效力;像周全、周永、周安、史雄、史琥、史廷玉等人,都是他生父王孝成身边的家将子侄。
矫诏事后,就有这些家将在护送他娘亲返回泾州途中谋财害命后逃匿的消息传回泾州。
虽说王举、范雍以及王氏尚存的几位族老并不相信这些传言,举族迁出泾州也没有想过要放弃这些年幼的家将子弟,但这些年过去,传言始终是压在众人心中、有时候压得人喘不气来的巨石。
现在真相大白天下,一切都是蔡铤的毒计所害,而这些家将被害得尸骸无存,还背负十数年恶名,这些子弟喝着酒也是嚎啕大哭。
而当年他养父徐武宣与徐武碛决意行李代桃僵之计,除了他娘亲知晓这事,诸多家将也都知道这事——大家当时都是想着,倘若能一路平安抵达泾州,就将他与养父徐武宣之子换回来。
也就是说,他的性命是这些人共同努力、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才保存下来的。
就是他们一部分是受招安的囚卒,一部分是募卒,短短三四年间当然不可能立下多少战功获得晋升,此时除了王华、王章作为贼首投降后担任队卒、旗头层次的军吏外,其他都是最底层的士卒。
不过,两名族老与几位王氏主母将这些子弟带到华阴后,基本上能做到一视同仁,尽可能教他们读书识字,传授拳脚功夫,在军中厮混几年,各方面的底子相当扎实,绝非普通的兵卒能及。
“七叔,周全、周永、史雄、史琥他们的父辈都在我父亲身边效命,最后也是为全我性命、为我王氏遇害——我看他们与王文、王章二兄都先作为侍卫亲兵留在你身边调教,待熟悉军中事务后再另作安排!”徐怀跟王举说道。
在朔州,虽说桐柏山卒势力初成,徐怀也担任都虞侯、朔州巡检使等职,照例身边可以安排十数到数十人不等的亲兵,但他并不需要别人照料生活,身边一直以来除了牛二之外,出行需要随扈,都是随时从守值人员里抽调。
不过,回到桐柏山后,众人都劝徐怀应该正式编一队专门的侍卫亲兵,但还没有来得及去做。
王文、王章、周全、周永、史雄、史琥等人归来,徐怀也不可能在他们熟悉桐柏山卒的军务、理念之前,就直接安排他们担任重要军职,但也不可能直接将他们踢到最底层充当普通兵卒。
这也太委屈他们,换到任何人头上都会滋生怨气。
励锋院培养军吏之事又不能急着重启。
徐怀也唯有先将他们留在身边充当侍卫亲兵,由他与王举等人亲自调教一阵子,再考查各自的才干逐一任用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