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床榻上的唐朔伤势极为可怖,别说游盈这样算不上太出色的医者,任何人看了都只能摇头兴叹。
他的胸口以下都被烧成了焦黑色,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四肢也已经完全坏死,只有心脏部位和头颅还算保存完好。
如果从陌生人的角度评价,与其说这是个被严重烧伤的人,还不如说是长了人脸的焦炭。
谢铁棒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落下眼泪,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而唐朔听到身边吵闹、费劲地撑开眼皮看到谢铁棒后,却咧了咧嘴角,柔声道:“棒儿回来了?雪州之行可还顺利么?”
谢铁棒强忍悲痛道:“徒儿不肖,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耽搁了太多时间,没能及时赶回来。”
“如果梼杌来袭时有徒儿在的话,定然不会让您受这样的折磨……”
唐朔淡然一笑:“瞎说什么呢,你去雪州不就是为了寻找对抗梼杌的办法,怎么能说无关紧要呢?”
“如今你功成归来,想必已经掌握了能与那上古凶兽抗衡的力量,那么我这条老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脸上微微露出一丝黯然:“只是吕师伯为了帮助我们英勇战死,包括白师侄在内的许多书院弟子身受重伤,要说我有什么难以释怀之处,就是不知要如何偿还他们的恩情了。”
接着,他沉吟片刻,又道:“还有林师弟因为我的胆小怕事,背负了不应有的罪名,如今还不知道在何处漂泊……”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英武的人影便从谢铁棒身后窜出,颤抖着声音喊道:“大师兄,某在这里!”
“林师弟!?”濒临死亡、放下一切的唐朔连泰山崩于眼前尚且面不改色,在听到林景明的声音、并看到那张熟悉中带了些许陌生的面庞,却忍不住激动起来。
“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他无法移动化为焦炭的躯干,只得挣扎着仰起头,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
林景明在雪州隐居了将近十年,体魄和心性都经受过严寒的打磨,已经以铁石心肠自诩了。
可是看到唐朔激动的模样,他就算真是铁石心肠,也不由得就此融化,虎目含泪道:“真的是某,某回来了!”
唐朔听得真切,原本油尽灯枯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阵耀眼的光彩,整个人也变得中气十足,若非受损严重的身躯依然不能移动分毫,恐怕他早就从床上跳起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试了几次也就不再挣扎,满脸笑意道:“如此一来,我也终于能跟九泉之下的父亲交代了。”
所有人都知道唐朔这突如其来的精气神并非伤势有所好转,而是临终前的回光返照,因此大家都沉默不语,只是或小声抽泣、或挤出笑容,认真听着他的每一句话。
唐朔说完两句话后,气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衰落,一下子变得比之前还要晦暗。
“大师兄!”
“爹爹!”
林景明和唐茹立即扑到床前,可是因为唐朔的身体已经尽数被毁,他们就连抓着对方的手再说几句贴心话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