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隆隆,攻击石堡城的大战拉开帷幕。王忠嗣的老套路便是,以大量投石车投掷石块压制城头敌军,万余弓箭手冲锋在投石车的掩护下冲至射程之内,以密集箭雨进行二次压制,与此同时,步兵开始冲锋,在投石机和弓箭手的掩护之下在护城河上搭建通行的桥梁。
这种战术一般建立在压制的火力强大,敌若我强的基础之上。但此时的吐蕃城中,吐蕃大军近七万人,兵力和器械都比攻城的兵力要多。以五万兵攻七万兵驻守的城池,在正常人看来,这无异于是一种自杀行为。王忠嗣并非不懂,但他只能硬着头皮进攻,寄希望于董延光在自己正面强攻的掩护之下率五万军突袭石堡城南城。虽然不知道董延光的兵马现在在何方。
而且王忠嗣也没有退路,从多玛城出兵起便是一次全部压上的赌注,他的军粮已经耗尽,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只能寄希望于拿下石堡城。所以,大唐攻城兵马的投石车和弓箭手火力全开,不遗余力的进行猛烈的压制。攻城的士兵也没有因为是佯攻作战而只是装装样子,王忠嗣要求他们必须攻上城墙,必须攻破石堡城。
然而,吐蕃军的反击来的又快又猛。吐蕃人特有的抛楼车被密密麻麻的安置在城墙内侧的空地上。抛楼的射程又高又远,虽然在城墙后方,但依旧能够越过城墙将几十斤的石块抛射到唐军阵中。
近五百架抛楼的数量几乎赶上了唐军投石车的数量,又大又远的巨石像陨石一般从天而降,落入唐军的投石机阵中,砸进唐军的弓箭手阵中遍地开花。
唐军无法摧毁这些隐藏在城墙内侧的抛楼,相反,这些抛楼却能将投石机砸成碎片。双方对轰了小半个时辰,唐军的投石机损失百余架,而吐蕃人的抛楼却丝毫无损。随着投石机数量的减少,此消彼长之下,对石堡城北城上的吐蕃守军的火力压制也逐渐的减弱。城头的吐蕃弓箭手也得以从容的从石块雨中现身城垛之后,用弓箭对城下的攻城唐军开始反击。
唐军弓箭手是仰攻,吐蕃兵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还有城垛的保护,所以压制能力极其有限。反观吐蕃弓箭手居高临下,朝着毫无庇护的城下唐军施射便显得随意和得心应手了许多。在密集的箭雨攒射之下,攻城唐军大量的伤亡。
这本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但凡攻城之军往往都是死伤数量较多的一方,若在平时,王忠嗣也并不在意。但问题是,现在唐军的数量本就不多,每死一人,双方的实力的天平便越发的倾斜,最后会轰然崩溃。王忠嗣明白这一点,好在先前的猛烈压制取得了成效,护城河上已经搭起了数十条道路。于是王忠嗣立刻下令,发动全面攻城作战。
一时间呐喊声响彻战场,士兵们抬着云梯,头上顶着圆盾朝城下冲锋,越过吐蕃兵的死亡箭雨冲到城墙之下的死角,便可有效的避免被弓箭射杀。城头的吐蕃兵虽然能射箭,但他们无法从齐胸的垛口处探身向下射箭,那岂非等于将自己置身于城下弓箭手的目标之下。但这时候虽然弓箭效用不大,办法却是有的是。往城下丢石块檑木,浇热油,扔沙袋都是阻止攻城的好办法。准备充足的吐蕃守军雨点般的将城墙上预备好的滚木礌石往下砸。城下惨叫连天,血流成河,情状惨不忍睹。
攻城战仅仅进行了一个时辰,唐军的死伤便已逾七千人,这个数字还在不断的攀升。每一时刻都有很多唐军士兵倒下,有的永远将热血洒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更多的则拖着残肢断臂往回爬,哭喊着希望能得到救助。
唐军阵前,王忠嗣的脸上肌肉抽搐着,看着自己的兵马遭受屠戮,他很很想下令停止攻城,但是他不能。
李光弼带着一队骑兵从侧面雪原飞驰而来,气喘吁吁的来到王忠嗣的面前。王忠嗣眼中带着期待的光芒高声问道:“董延光开始攻城了么?”
李光弼啐了口吐沫,脸色煞白,沉声道:“大帅,卑职绕到城南,未见一兵一卒。以目前的天气,可看出十里之地,更何况是五万大军?但卑职没看到董延光的影子。”
王忠嗣面色惨白,皱眉道:“这个狗东西在搞什么鬼?居然违背计划销声匿迹,这是将我们陷入险地了。难道董延光竟然是故意致我们于死地不成?”
李光弼皱眉道:“大帅,那恐也不至于,也许是他路上耽搁了时间尚未赶到。我们攻城攻的早了。这下可好,阴差阳错了。狗杂种攻城大事都敢拖延,事后必要参奏他,以军法处置他。”
王忠嗣尚未说话但见前方指挥攻城的哥舒翰策马飞驰而来,见面便叫道:“大帅,兄弟们死伤惨重,南边董延光为何还不攻城?”
王忠嗣叹了口气道:“恐怕等不到他们了。”
哥舒翰惊诧道:“什么?怎么回事?”
李光弼将自己刚刚前去探查的情形说了一遍,哥舒翰在马上破口大骂不休。
“大帅,这可被那狗杂种给坑了,这还如何攻城?我们连城头都攻不上去,兄弟们被死死的压制在城下遭受屠戮,大帅,卑职建议立刻停止攻城,等待董延光的消息。”哥舒翰大声道。
王忠嗣道:“但不攻破城池,我们又能如何?军中无粮,还能驻扎于此么?回去的路上也无粮食,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