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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安奈瑟的腰带与圣徒努伊/凡人的活法(1 / 2)

风雪如约光临鸦卫,白色的浪涛翻涌向前,吞没沿途的一切。它并非从天而降,而是从地上席卷起来的,高度足以盖过一整棵常青树。

鸦卫城下达了封城令,原本想要回到各自庄园的爵爷们这次不得不彻底放弃这个念头,在主堡中的住所内等待士兵回信。巴斯克趁守卫把大门彻底合上之前离开主堡,他雇了一名经验丰富的向导,向导说如果此时往南走的话,或许可以在迷路之前抵达下一座驿站。

雪中的鸦卫主堡犹如高举长剑的战争女神,她攀附着陡峭的山峰,向人们带去胜利的讯息。也有人说那像是一根巨大的烟囱,有一个巨人生活在圣徒山做的房子里,包括亲王在内的人类只不过是他的奴仆。

克洛维此时正站在半山腰的落地窗前欣赏雪景,他隐约能看见阵阵风雪的间隙中显现出来的城市,那是上百户人家的灯火组成的轮廓。白色光芒是教堂,像星星一样的光点则是寻常市民,而那些红色灯光连成一片,有可能是人们工作一天后最爱去的酒馆和妓院,也有可能是售卖货物的商会驻处。

亲王殿下颇为满意地呷一口玻璃杯中的酒,鼻腔中荡漾着芬芳的酒香。自他成为鸦卫领主后的二十多年,没有城墙的鸦卫城就像青苔一样地疯狂扩张,成为全王国最大的卫城。人们赞颂他的开明,大臣们想为他树立雕像,但他的妻子以节省开支为由拒绝了这个提议。民众的爱戴可是自发的!克洛维想到这里忽然变得郁闷,不想继续待在听得见风声的地方。

大雪封城后,主堡里的生活就变得枯燥无味,物资送不进来,来来去去的只有爵爷们那几张老脸。大家都在期待一场聚餐,这样就能见到英菲宁王妃,这无疑是冰天雪地中的唯一乐趣。

现在各位贵族活得等同于囚徒,长亲王赛克罗一直倡议节俭,并把这种美德写进了律法,规定王公贵族们的吃穿用度,以至于每次宴会都异常寒酸,所以让他们见见王妃不会有什么坏事。克洛维召来一名侍者,年轻的美少年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亲王,举手投足都是标准的王国礼节,但克洛维仍然觉得恶心,光是看他靠近就浑身发冷。“够了,不要再走过来了。今晚我会举办一场宴会,让英菲宁出席。”

“抱歉,殿下。”侍者表情平静,好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夫人现在不在主堡内。”

大雪笼罩整片鸦卫,人们不得不躲在屋子里,尽力靠近壁炉和火堆。此时敢在室外逗留超过三分钟的,不是身披厚重毛皮的野兽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所以贝伦艰难地将小腿从积雪中拔出来,向前扎出一个新的窟窿。

这样的行路方式耗费了贝伦大量体力,即使是他这样老练的佣兵也难免大口喘气,为了不让雪花飞进喉咙,他用狼皮的围巾围住鼻子以下。贝伦勉强睁开眼睛,迎着风暴扭身前进,他踩出来的雪窟窿很快就会消失不见,仿佛从未有人曾从此处经过,

他的目的地是一个名叫白雪村的地方,比圣徒山还要北面的偏远之地。就算是海盗和劫匪也不愿意来这种地方,生活在这里的人只有这里的原住民。贝伦碰巧撞上了路边的向标,木牌上刻着的字是奥术文字,一种只有先人和法师看得懂的符号。

“白雪。”

贝伦不自觉地念出了这些符文,读法和王国通用的语言完全不同,我只是为行方便,在此转换成了各位听得懂的言语。在他说出这个单词的一刹那,风雪吹飘的方向微微变换,但很快又变得杂乱无章。

年轻的王妃近侍抖落满身积雪,迎面而来的风变小了,原来面前有一间小木屋。贝伦敲响木门,一边吸没有知觉的鼻子。

“来了。”

开门的是一个瘦弱的男人,他穿的东西简直不能称作衣服,就是好几层剪了几个窟窿的大布袋子。所以他不敢太靠近门缝,躲在门板后面仰视贝伦。“你是?”

“我是信,信鸽。”

贝伦从怀里掏出一枚胸针,菱形图案没有一点花纹或独特的制作技巧,但它是银做的,价格必然不低。男人眼前一亮,赶紧把门开大:“是中保先生!您终于来了!怎么样,亲王殿下同意我们的提议了吗?”

贝伦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钻进房间里。木屋里头不比外面暖和多少,石头围成的火堆冒出的烟雾挥之不去。男人拿来一把椅子请贝伦坐下,可惜家徒四壁,没有用来招待客人的东西。

他见贝伦不说话,便又问了一遍。贝伦开始扯动面部,看上去就像抽筋了一样:“没,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男人绝望地抓住所剩无几的头发,在贝伦面前走来走去,“我们村子全部三户人家,把所有冻麦全部变卖,换成钱给你们这些中保,结果就等来了一句‘没有’?”

他怒不可遏,推门出去,留贝伦一个人在屋内。贝伦听见一阵铃声,踩雪声从三个不同方向接近,贝伦立刻起身,手放在腰间的单手剑上。脚步在靠近房门的时候戛然而止,接着传来嘈杂的说话声。

“杀了那个该死的中保!”

这句话得到了认同的应和,这时又传来了不同的声音,贝伦认出是这间屋子的主人的。“好了,大家都冷静一点,没必要闹出人命,对吧。而且拿走我们的钱的人是那个叫艾什么的,不是这个家伙。”

暴躁的叫嚣变成了咕哝,看来不会发生冲突了。男人让大家都进屋去,然后打开房门。

进门来的一共三个男人,两个女人,这就是村子里所有的大人,最老的头发花白,年轻的干瘦如柴。他们来时还带着干草叉等农具,现在显得有些尴尬,将它们扔在门外。

人一多起来,房间里就暖和了。屋子的主人向贝伦道歉:“你刚才听到我们的说话声了吧,实在抱歉,你知道这是关乎生计的大事,所以大家都有些冲动。”

他拍了拍贝伦的肩膀,说自己叫托姆。“来我们村收集仲裁的中保是一个叫什么艾的人。他说如果有一笔客观的资金,就可以收买议会的人,所以我们就把村子里所有剩下的冻麦全都卖了换钱。您一定在会上见过我的弟弟,他看起来很老实。”

贝伦瞪大了眼睛,然后连连点头。

“现在白雪村已经没有一粒麦子了,我们不知道要怎么熬过这个冬天。”男人叹气,“唯一的指望只有殿下的救济,我们,我们可以不要减免税负,但这一季的种子必须由庄园供给。”

贝伦没有说话,当着村民们的面取出一张印有鸦卫纹章的羊皮纸,恭恭敬敬地将它抚平,趴在地上吹掉灰尘,把纸铺在干净的区域。村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仪式”,之前那个艾什么的中保问了他们桌子在哪里。

贝伦又取出墨水瓶和羽毛笔,因为被他捂在怀里,墨水竟然尚有温度。他捻起羽毛笔,在墨水瓶里点了几下,接着在纸上快速落笔。村民瞪大了眼睛,想不到这个不停流口水的家伙写得一手好字,行文犹如刚解冻的溪水,一纸诉状就这么完成了。

贝伦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噘嘴把纸上的墨迹吹干,然后递给屋子的主人。男人脸一红:“这里没有识字的,你还是读给我们听吧。”

贝伦听话地把纸拿到自己面前,结结巴巴地读起来。“尊敬的克洛维·查美伦亲王,伟大的鸦卫全境领主,鸦卫城的主人,白雪村全村村民在此向您致意。”

“我谨以白雪村市民代表的身份提出会议议项:各庄园向农民提供一季度冻麦种子,免除当季的粮税。恢复产收后,鸦卫全境农民承诺,每季多上缴标准税收的四分之一。”

贝伦一口气读完,对自己写下的字句沾沾自喜。然而村民们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像是吃了有毒的蘑菇。托姆摸了摸后颈:“抱歉,先生。我们也不是觉得您写的有哪里不够好,只是……之前那位中保先生这是这么写的。”

众人一时无话,连噼啪作响的火堆都替他们感到尴尬。托姆叹了口气:“等我的弟弟回来后再做商量吧,毕竟他是我们的代表。现在,有谁可以为这位先生提供住处?”

村民们面面相觑,最后都摇头拒绝。“我们没办法多养一张嘴。”其中一位说道,“你的弟弟入赘了鸦卫城的一户人家,现在估计也不会回来了吧。”

托姆委屈得紧缩五官,像一个老头儿一样哎哟哎哟地苦诉。“谁家不是这样啊,今天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呢。”

村民们不再听他的抱怨,陆续离开小木屋,空气一下子变得冷淡。托姆与贝伦相视许久,最后还是说了一些貌似是同意他住下来的话。“我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供你饱腹,实在是抱歉。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们,我们就睡下吧。”

房间内几乎空空如也,托姆睡的地方就是一张草席,听他说这还是用一枚铜币在南边买的。“我那弟弟被镇子上的姑娘看中后,我就把他的草席送给对面那家人了。虽然很抱歉,如果觉得冷的话,我可以把草席留出一半。”

贝伦坐在火堆旁,暖洋洋的气流抚摸着他的脸颊,加上长途跋涉的疲惫和饥饿,眼皮开始耷拉下来。托姆看他快要把脸垂进火堆里了,赶紧爬过去支住他的肩膀,让他慢慢躺下。

在这极北之地,最好的娱乐方式就是睡觉。白雪村的村民们在破烂不堪的空房子里像冬眠的熊一样蜷缩起来,任何一次翻身都有可能消耗体力,导致饥饿的几率增加。但托姆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哆嗦一下后便睁开了眼睛。冷风从墙壁的缝隙中吹进来,一个结实的身板挡在了托姆和火堆之间,贝伦也已经醒了。

托姆起身偷看,幻想贝伦早已出去打猎归来,但贝伦摸着肚皮回头看他,简直比路边的野狗还要无助。托姆耸耸肩,递过去一根细细的枝条。“嚼它吧,至少比没有强。”

小木屋没有窗户,托姆鼓起勇气稍稍拉开房门,狂风差点将他连门一起推开,看来大雪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奋力合上门板,靠在上面喘气,对着贝伦尴尬地笑。

“以前这间屋子里也有两个人。”托姆用木碗收集了一些雪,放在火堆上等它融化。“有一年我们出去打猎,竟然碰到了一位来自附近镇子的姑娘。”

他继续说。“她不是哪位领主的千金,但很有钱,但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只是送迷路的她回家。结果我的弟弟就被她看上了。”

年纪不小的托姆露出向往的微笑,差点忘记了煮沸的雪水。“你见过我的弟弟,他是个老实人,谁说的话都听得进去,这次让他帮我们向代表会议提议就是我求他的。只有这样,亲王殿下才能听见这北方的声音。”

“会议?”贝伦终于开口了,“废物。”

托姆愣了一下,便用滚烫的开水堵住自己的嘴巴。但贝伦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在这之后的几天里,托姆再也不和他说一句话,本来就凄凉的破木屋里变得更冷了。

又一夜风雪过后,托姆的弟弟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他跨马下来,神色匆匆,在积雪中留下的坑迹又小又浅。“托姆!我回来了。”

原本躺在地上的托姆听见门外的呼唤,一个打挺站起来,喘着气拉开房门。“提姆!你终于来了。”

“但没有好事。”提姆一刻不停地走进房子里,把怀中的羊皮纸交给自己的哥哥。“会议没有通过那个艾什么的的提议,而后我想找他理论,结果发现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一半了。”托姆示意弟弟看房间里头,贝伦盘腿坐在地上,几天来的饥饿让他变得异常虚弱,眼袋也有所加深。

提姆不明白他的意思,转头看着托姆。托姆凑近他的耳朵:“他是个中保,和那个艾什么的是一伙的,但是个疯子。”

“疯子?”提姆吓了一跳,又多看了贝伦一眼,但没有多问。“好了,我不能在这里多待,我妻子正催我回去,说这几天我离开太久了。”

托姆厌恶地皱起眉头:“你总是这样,那次我托你办这件事,你也没在这间屋子里站定片刻!怎么了,难道你怕那个女人不成?”

“你不知道她对我有多好!”提姆脸都绿了,他抓了抓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看我穿的,还有来这里时骑的马!总比,总比这里……”

“你这个!”托姆想要打提姆,但他已经饿得没有力气,提姆几乎只是抬手遮挡脸面就把他推到在地。

“我,我不是故意的。”提姆后退这离开破屋子,声音越来越远,“这件事我管不了了,我要回去了!”

提姆倒在地上攥着羊皮纸,反正他也看不懂上面写的字,索性要将它撕成碎片。

羊皮纸的韧性不错,提姆扯了好几次才把它扯开,突然贝伦从黑暗的角落冲出来,一把抢走提姆手中的半张羊皮纸,愤怒地冲他吼叫。

邻居听到托姆家传来的奇怪声音便出来看,发现他家正门敞开着,门外一串浅浅的脚印。邻居以为是来贼了,叫上大伙儿拿上农具跑向托姆家,正好看见贝伦和托姆扭打在一起。

贝伦几乎骑在托姆身上,后者只能抱头呼救。村民们赶紧将贝伦推开,把托姆拖到安全的地方。

贝伦慌慌张张把皱巴巴的羊皮纸藏进怀里,拥上来揍他的村民都没有发现。最后一个村民拿来绳子把他绑住,拖到门外后用草叉扎他,将他的脸划破。

贝伦来回翻滚,伸长脖子吼村民,又遭到一轮报复。村民们很快就打累了,坐在地上不停喘息,好像随时都会断气。

“怎么办,我们打了中保……”一个女人害怕地躲在男人后面,她刚才用脚踩了贝伦的头。“如果他回去告状的话,上头的人就不会再管我们了。”

“不能让他回去,”托姆咽了口口水,“把他栓在田里,让他干活。”

“干活?田里已经没有种子了。”

托姆耸动肩膀,摸了摸后脑勺。“我,我已经在地里播好种了。”

“你说什么?”一个男人突然站起来,攥住托姆的衣领,“我们把一家一当全都卖了换钱,你却偷偷藏了种子?”

“我也把所有东西都卖了不是吗?”托姆盯着男人的拳头脸色发白,“等庄稼想出来,我保证会分给所有人的!”

村民们听不进托姆的话,上去揍了他一顿。虽然大家都没有多余力气打人了,托姆同样又饿又累,仍然觉得浑身疼痛。

每个人都在托姆身上吐了口水才离开,贝伦还在门外的雪地里扭来扭去,躁动产生的热量融化了部分积雪。他们在另一个村民的屋子里聚集,这间房正对着托姆家,打开门就能看见。

“托姆已经被亲王收买了,”村民坐下来,捶了一下膝盖,“他弟弟现在是市民代表了,等我们全都饿死了,他就可以去鸦卫城里住了!”

大家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吵着要用叉子戳死托姆。男人把脸凑近火堆,眼中映着跳动的火焰:“他一定是在野外随便找了个脑子坏掉的疯子来冒充中保,他没一句实话,是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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