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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众神之虑/为了失去的那一刻(1 / 2)

通棘加火星,鸦卫全烧尽。——鸦卫谚语

门若今年四十二岁,是圣主城外白石村的一名神父。朝圣日的第一天,他接待了不少前往城内参拜的信徒,把面包和干净的水发给他们,在这之前,教堂的日子真是清闲又宁静。

年迈的神父总有起夜的习惯,他双手藏在袖子里,长袍拖到地面,飘似地从狭窄走廊进入大堂。讲台后方的灰色墙壁上嵌着一个方形神龛,传说里面藏有一件圣主的真物,就如龛上雕刻的图案一样,一位双颊凹陷的“男人”神情淡漠,用一把上下都是刃的锥子往肚脐部位戳刺,弄得手心和腹部鲜血淋漓——圣主本来就不是人生的。

门若走到讲台后方,一边念诵经文一边跨上台阶,用干净的羊毛抹布擦拭神龛,最后噘嘴吹掉留在上面的毛屑。两边的蜡烛冒着青烟,好像随时都会熄灭,直到那椴树神龛一尘不染,散发出红润的光泽,老人才心满意足地爬下阶梯。

小教堂没有窗户,呼吸声在石墙之间格外清晰。它急促又猛烈,门若知道自己发不出这样的声音,微微抬头看着门口,但对方始终没有敲门叨扰。神父走向正门,对着洞开的室外说道:“外面有人吗?现在是斋期,你随时可以进来。”

“谢天谢地,里面有人!这位牧师,我有一位危在旦夕的同伴,他……被黑魔法伤害了。”

女子的声音尽力保持平稳,她知道这个时间意味着什么,但她别无他法,宁肯把自己弄得气喘吁吁也要前来求助。门若感受到了她的诚信,快步走向门洞:“快,伤者在哪里?”

拉加贝尔忙不迭从黑暗中现身,推车上悬垂着大脖子的贝伦吓了神父一跳。门若捂住心口撑住身后的椅背:“他怎么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病症。”

“这是黑魔法。”拉加贝尔摘掉兜帽,白色的发丝黏在汗涔涔的额头上,“只有您能救他了!”

“我的确感受到了可怕的气息。”门若端详贝伦身上细小的黑色线条,“但我不确定……再走一小时路就能见到大主教或教皇陛下,他们有能力救他。”

“我刚从都城出来,并且错失了机会。”拉加贝尔闭上眼睛,那些魁梧的国王近卫仿佛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有人以为我就是魔鬼。”

年迈的神父沉吟一声,望了眼墙壁上的神龛。“我相信你不是。我愿意试着救治他,来吧,让我们相信圣主保佑这个孩子。”

拉加贝尔面露难色,门若看出她不信,遗憾地摇头。少女咬着嘴唇看了贝伦一眼,把头狠狠一低:“如果您能救下这个男人,我愿信圣主为至大!求您了,他已经睁不开眼睛了!”

门若抓住她的手紧紧一握,转身一个人背起了贝伦,那力量令少女瞪大了眼睛。经过狭窄的走廊,神父推开最近的门扉,里面被烛光照亮了四角,什么家具都没有,地板上刻着深深的圣术法阵。

教堂很小,这间房间兼有祷告和忏悔的作用,牧师和村民时常进出,在门口留下一对浅白色的轨迹。不仅如此,法阵中央还有两个圣教十字上不曾有的实心圆,身为一名法师,拉加贝尔非常担心那会影响奥术的施展。

门若倾斜左肩,让贝伦沿着十字平躺,他的心膛已经不再起伏,和死了没什么两样。拉加贝尔眼眶发红,按照指示,退出去时将门关住。外面没有人,她紧紧攥住拳头,抵在墙边,把头埋在两臂之间,浑身颤抖起来。

“等我回到祖国,我要……”

她沉浸在自言自语中,完全没有发现身后门板下泄漏出来的白色光芒。一些教士从楼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门板缝隙中的光芒如同迷雾一般纷纷绕开了拉加贝尔,她竟能从没有任何遮挡的手心上看到阴影。无论是这扭曲的光束,还是众教徒五体投地的样子都让拉加贝尔感到厌恶,她退出走廊,蹲在烛台下面一动不动。

门外依稀传来脚步声,从前门晃到墙边,低沉的谈话声犹如魔鬼的咒语。拉加贝尔绷紧身体,在面前凭空画下法阵,只要有人进来,她就连人带门一起炸成齑粉。

“斋期还没有过,我们走吧。”

那人如是说话,脚步声逐渐远去。祷告室的门同时打开,门若架着贝伦出来,后者的脖子已经完好如初,只是呼吸还如哮喘病人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他已经康复。”门若把他还给拉加贝尔,坐在长椅上按掉额头上的汗。“圣主保佑,他没有放弃这个孩子。”

拉加贝尔道了写,她知道不会有人来追捕她,索性和神父坐在一块儿。“我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奇迹般的奥术。”

“奇迹和法术都是天赐之物,心中有信,便能成就。”

熟练各种术法的少女对这种“精神论”不太感冒,翘起一条腿变换坐姿。“我从小学习奥术,老师们都说,其形成的原理是通过身体会集自然之力加以利用。您施展圣术后会也流汗疲惫,不正是这个原因吗。”

门若笑着仰望神龛:“你不听我说的,我不用强的,因为你有你的信。”老人说着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几个教徒上来扶他。拉加贝尔朝他们的背影摇头,心里叫他是老顽固。

贝伦被重新抬上推车,坚硬的底板把他硌醒,发出长长的痛吟。拉加贝尔捏住他的脸颊,淡蓝色的眸子瞪着他:“嘘,轻点,抓我们的人可能还在附近。”

“抓?”贝伦的嘴唇被捏得像个腚眼,拉加贝尔觉得怪恶心的,赶紧松开。

“没错,你身上黑魔法残余被宫里的大主教感知到了,连我也跟着被近卫追。”

她把脚尖顶在车轮下面,双手往下压住把手,推车车头离开地面。显然,拉加贝尔的细胳膊没法推动贝伦,她在把手上随便画了个圈圈,推车就自己往前走了。

“过去一点。”

贝伦被白发的少女挤开,两人斜坐在一起,大腿顶着大腿,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但拉加贝尔并不在乎,望着白色小教堂一点点远离。

“你从鸦卫王宫失踪后,王妃让我来找你。”她把被风吹散的细发绕到耳后。“你一出鸦卫边境我就发现了,但一直没有机会把你带走,瞧瞧这几天你都遇到了哪些人——国王的情人,法卫亲王和他最厉害的将军,还有黑魔法师,每一个都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我俩杀了。”

“不,不对!”贝伦捂着发酸的喉咙,“葛兰雪,不行。”

拉加贝尔后悔了,她应该等到了目的地再救这疯子才是。她再靠近贝伦一些,把他挤得紧紧的。“嘿,小笨蛋。看你被这么多人使唤来使唤去,最后只能被杀掉,我感到很同情。”

“你说你是被王妃买下的,是个奴隶;我也是。”推车颠簸了一下,拉加贝尔转身,跪坐向贝伦。“我们尚能活到现在的原因,只是我们非常听话,要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王妃要你死的时候,你也说不了什么,对吗。”

贝伦愣了一下,舌根后面发出磨磨一般的声音,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

拉加贝尔叹了口气:“你以为我这么拼命地把你带回去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得太多了,英菲宁要让你彻底消失在一个任谁都无法追究的地方。但我不能这么做,我们都是奴隶,只有我知道你的痛苦。”

夏末的夜风吹过贝伦后颈,他一哆嗦,看上去就像在摇头。拉加贝尔把自己的长袍摘下来,给他围好,贝伦发现她里头竟然穿的是麻布衣服,破洞开在嶙峋的肋骨上。她真的很瘦。

“这次回去你就没命了,而我必须完成任务。”拉加贝尔背对他,“我给你活路的机会,把我掐死,这样我们都能解脱。”

贝伦没有理由杀一个救了他的人,他发出否定的哼声,但拉加贝尔没有回头。贝伦有些着急,抓着她的胳膊来回摇晃,希望她能回头,但少女用手肘把他格来,把下巴挺得高高的,好让他随时掐住脖颈。

贝伦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她,鼻头一酸,“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拉加贝尔吓得猛一转身,慌张地环顾四周:“你是小孩吗?别发大声,我们正在逃命呢!”

少女想要捂住贝伦的嘴巴,但那可怕的喉咙历历在目,一时不敢下手,一个大男人哭得满脸鼻涕的样子也的确恶心,她不禁捏紧了拳头。就在贝伦换气的时候,推车突然止住,他来不及反应,仰面滚了下去。拉加贝尔盘腿坐在推车上一声不吭,一对车轮又吱呀呀地往前滚了。

贝伦立刻停止哭泣,茫然地站在原地,直到推车不断加速他才反应过来,擦掉鼻涕向前跑去。拉加贝尔平躺在推车上伸直施法的手臂,看着蓝色的光晶如萤火虫一般绕着指尖飞舞的样子,一边回味门若神父对她说的话。

“自己骗自己有什么意思……全都是些,自我安慰的傻话……”

拉加贝尔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以为自己可以半睁着眼睛还能保持清醒,不至于受人袭击,但她逃了一整夜,阿诗弥很快就带她去了梦乡。贝伦赶上停下来的推车,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一直往前走肯定不会错。

天亮以后,村庄民房重新打开门户,迎接朝圣的第二天。拉加贝尔随便找了一家人要求他们提供餐食,他们大方地答应下来,领他们去屋里坐。贝伦一看到面包就抓在手上啃,不出所料地噎住了,不过这至少证明他恢复得不错,黑魔法带来的伤害已经看不出痕迹。

“我们还需要赶很长一段路,所以请为我们准备两匹马,五日后就派人奉还。”拉加贝尔刚坐下就望了一眼窗外的马厩。

屋主夫妇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真抱歉,虽然现在是圣日……这些马都属于男爵,我们不能自作主张,出借别人的财产。”

白发少女的剥了剥自己的指甲。“我们是鸦卫王妃英菲宁的属下,绝不会食言。”

王妃的名头听上去很大,但对一家圣主人来说,就如同老鼠和老虎一样毫无瓜葛。男主人不忍在今天说太重的话,只是一个劲地推辞:“如果能得到男爵的同意……这对您这样的使者应该不是难事吧。”

拉加贝尔的膝盖顶到了面前的桌子,深呼一口气后打发走了这对夫妇。三人谈话的时候,贝伦一直在地上抓跳蚤玩,他抓起一手人粪往小虫子身上砸去,结果扑了个空,粪像一大朵花一样在墙角绽开,有的沾在他的嘴上。

“贝伦!”拉加贝尔没好气地蹲下来,“我听说你在巴斯克手下当了好几年佣兵,是吗?”

贝伦舔舔嘴唇,点点头。

“我不相信。”狡猾的魔法师冷哼一声,“我认识的佣兵个个能以一敌三,还特别聪明,才不像你这样傻乎乎地在这里把玩脏污。”

贝伦立刻站起来,发出一大堆没有意义的声音,拉加贝尔两手一摊。他没法证明自己当过佣兵,跺了两脚转身蹲下,不再理自己的同伴了。

“好吧,我相信你是佣兵,但你要证明给我看。”拉加贝尔抱住贝伦的肩膀,脑袋凑上前,咬着他的耳垂说话,这样别人就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村夫离开茅屋,望一眼云朵下的麦田。夏天即将过去,他要为今年的收获做准备,收税的士兵不日就会到来。有时他想,既然这些麦子是我亲手种的,为什么还要交给别人呢?他踩上松软肥沃的泥土上,很快便不再疑惑了:啊,这土地是男爵大人的,这毫无争议。

就在他走进田里的那一刻,身后的马厩传来不同寻常的声音,似乎有马正在烦躁地吭气。他立刻想到那位女士之前和他说的话,赶紧跑过去查看,正好撞见贝伦紧紧扯着缰绳。

“嘿!你在干什么?”

贝伦没有理睬他,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马儿感到疼痛,不愿听他的命令。村夫扑过去抱住贝伦的腿,后者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在他的脑门上扎出两个窟窿。村夫两手向前绷直,颤抖着扑倒在地,马蹄不小心踩到了他。

听到喊声的村妇刚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倒在地上抽搐的丈夫,贝伦趁她还没有叫出声,捏着匕首尖扔了出去,正中妇人的下巴。村妇半张着嘴巴仰倒在地,手在倒栽的利刃上方虚握,始终不敢碰它。

拉加贝尔信步走出,迎着策马急奔的贝伦伸出手臂。后者将她一把捞上来,扯动缰绳的手臂在狂风中呼呼作响。拉加贝尔的小脸紧紧贴住贝伦的心膛,颠簸之间,她能感受到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快马扬尘离开村庄,又越过河流和岗哨,直到贝伦口中呼出白气。他们停止急行,必须在进入鸦卫边境之前换身装束,再寻找一位有经验的向导,这样才能应对北境的风雪。

公道一旁有一处营地,几顶帐篷围着一座只有单间的木屋,门口的牌子上刻着天平,宣示着某个商会的所有权。有人听到马蹄声靠近,从帐篷里探出头来,他们一个个都穿得如同乞丐,时不时吸一下鼻子。

“我以为第一个见到的会是商人。”拉加贝尔朝贝伦歪歪脑袋,和他一起走进帐篷,可刚掀开幕帘,就被嘈杂的说话声轰了出来,里面站满了人,勉强能看见被他们围住的一顶白色帽子。

“我和你们说了,新律法很快就会下来!”人群中发出猛烈的拍桌声,“以后你们只能用钱币交税了,留着这些产出有什么用呢?”

好几个妇人一起叫“我不相信”,接着又是一阵混乱的质问。“我们家为爵爷提供田产十年了,从没听过有这种事!”

“律法是人定的,是会变的,懂吗?”那人说一句话就要拍一次桌,想必手掌已经烂掉了。“我们吉鲁金老爷给出的收购价比豪德商会的高多了,现在不卖,过几天可就降了!”

人们不停地重复问同一个问题,有的开始卖自己带来的东西。这时白帽子高举一根手指,让人看帷幕上挂着的板子,什么东西按什么价格收购都“写”好了——瓜果蔬菜的轮廓都很形象,后头则跟着数字。

拉加贝尔用手肘挤开面前的背脊和腰,终于看到白帽子那张反着光芒的额头。或许是身边都是皮包骨,这人看起来尤其圆润,仿佛下一秒就会立刻滚走。他也注意到了拉加贝尔,心想这绝不是随处可见的村姑,赶紧推开让人趴在桌子上:“小姐,小姐!起来说话,不要蹲着。不过遗憾的是,我们今天不卖东西。”

白发的少女在吆喝声中喊道:“我需要雇一名向导,还有前往鸦卫城所需的装备。”说完她抖了一下,有人摸了她的小腚,而且还不止一只手。

“那您不该来这里——别挡着!”商人把推到面前的大布袋推走,“去木屋吧。”话完便又被人们吞没了。

拉加贝尔红着脸重新挤出来,身体上残留的感觉让她恨不得把自己熔了重铸。贝伦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面朝帐篷外面,抬手挡着帷幕,只有脚尖略微超过门洞。拉加贝尔好奇他在看什么,就从他的腋下钻了过去。

地上沾着一摊血迹,点点滴滴地延伸到远离公道的树丛。一个女人仰面横撑,一只眼睛红肿得根本睁不开,鼻血流进裂开的嘴角,呼吸时涌出得更多,能吹出红色的泡泡。她翻了白眼,两只手高举过头,以这样的体态慢慢向树丛挪动,衣服在摩擦间缩到了肚子上面。直到这时,拉加贝尔才看到两只粗壮的手正抓着女人的脚踝,手的主人抬头看到白发少女,歪着头把眼睛睁大,眨也不眨,似乎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胃中的酸味令拉加贝尔紧缩起喉咙,仿佛有一只只手探进她的身体,毫无顾忌地钻来钻去。男人看她在原地发抖,戏谑般地冷哼一声,半个身体已经没入丛中。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拉加贝尔抬起一条手臂,奥术光辉顿时亮起,帐篷里的贝伦转移视线,他看到白发少女的面前出现一个长条形的符号,和他认识的一切法术、炼金术都不一样,却还是产生了魔法效果——一条和符号轮廓完全一样的冰锥从天而降,精准地刺穿了男人的脑颅,将他死死钉入地面。

女人的脚被放开后重重砸下,过了半晌才翻身站起,吐出一颗牙,抹了一把鼻子下面的血,把自己的脸都抹成黑色。她看了一眼拉加贝尔,没拉衣服,只是提了一下裤子,往远离帐篷的方向走了。

拉加贝尔本想过去多关心两句,但想起那没有光芒的眼睛,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但她越想越气,转身快步走向贝贝伦,毫不留情地给他来了一拳。她虽然用了全力,贝伦仍然没有动摇,只是愣愣地摸了摸被打的地方。

即便这样动手,两人仍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无人回头看他们。拉加贝尔转身离开,贝伦立刻爬过去,拽住她的裙子:“法术,那个法术!”

“别碰我!”

拉加贝尔扯回自己的裙子,一脚踹歪贝伦的下巴。她欣赏了一会疯子满地打滚的模样,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刚才在马上心跳的感觉也没有了,这才大吐一口气,推门进入木屋。

木门正对一个柜台,剩余的空间只够一人站立。台后一名穿丝绸衣服的男人正拿羽毛笔记账,听到开门声便挤出抬头纹:“欢迎光临吉鲁金商会。”

“我需要一名向导和必要装备前往最近的驻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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