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平丧妻六年有余,至今还不曾续弦,当然不可能是做父母的不重视。
但他外放多年,秦柏与牛氏甚至曾经追到他广州任上去,没少催着他成亲,连独生女儿秦含真都不反对他再娶,他也依然无动于衷,又有谁能说服他呢?牛氏还想过,只要他愿意娶个媳妇,哪怕对方门第低些也不要紧,只要是清白人家出身就可以了,秦平也只是笑笑,不以为意。他后宅中连个通房都没有,这么多年一直是家里的婆子和小厮在侍候他的饮食起居,甚至没有一个略平头正脸些的年轻丫头在。他自苦到这个地步,秦柏心知他还是忘不了冤死的关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牛氏有时候心里难过时,也要骂一骂何氏,怨一怨关氏,但除此之外,也做不了什么。
这些消息,即使三房不曾刻意告诉过长房的人,长房那边也不可能一无所知的。姚氏此刻非要借着秦含真的婚事提起,多少有些泼冷水的意味。饶是牛氏素来不擅长勾心斗角,揣摩别人的小心思,也有些生气了。
当姚氏一脸笑容地提起姚家哪位因守孝误了婚期的未嫁女,又或是被早死的未婚夫连累得担上克夫名声的外孙女儿时,牛氏就硬帮帮地回答说:“我们平哥若有心要再娶,在广州什么样的官家千金娶不回来?连两广总督的千金,他也是配得上的。可他不愿意,我又能拿他怎么办?总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往他屋里塞吧?!”
姚氏脸上僵了僵,勉强维持住笑容:“三婶说笑了,这婚姻大事……自然是要四叔愿意才好。”
牛氏瞥了她一眼:“我当然知道得他愿意才好。那你说的这些话,又有什么意思?”开玩笑,她还盼着儿子能娶黄清芳呢!黄清芳到如今都还没有嫁人,说不定便是她儿子的好姻缘。可秦平一日未点头,她就一日没法向黄家开口。她都急死了,姚氏还非得要来戳她的心肝。今儿可是她孙女儿被皇帝赐婚的大好日子,这个侄媳妇就非得来给她添堵么?!
姚氏干笑着,许氏在旁瞥了这个儿媳一眼,冷笑一声,便放缓了神色,对牛氏道:“小辈们能知道什么?你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三丫头能嫁给肃宁郡王,这是天大的喜事。咱们家自打皇后娘娘出嫁时,风光过一回,这么多年了,就数三丫头嫁得最好。这可不仅仅是你们三房的体面,而是我们秦家合族的荣光!三丫头的婚事,一定要好好办!虽说他们宗室成亲,自有规矩,但嫁妆的事,却是我们秦家自己说了算的。弟妹还是头一回操持这样的大事,想必不熟悉里头的决窍,虽有两位内务府来的嬷嬷,终究不曾做过咱们这等人家的当家主母。三弟妹,你别跟我客气,咱们妯娌俩为了孩子,少不得要好好商量商量,给三丫头列出个象样的嫁妆单子来才好。你们家若是缺了什么,我做主,长房替你们补上。绝不能让外人看了我们家的笑话!”
许氏这话就中听多了,牛氏的脸色也缓和下来,微笑道:“还是大嫂子疼三丫头。既如此,我也不跟大嫂子客气了。我是真没办过这样的事。从前平哥与安哥两兄弟,平哥的亲事是照着西北的习俗办的,在米脂算是热闹了,但也没多富贵。安哥的嘛……哼,他娶的荒亲,压根儿就没经过我们,等到第二回娶妻时,因着是续娶,先前那贱人的名声不好听,连累了安哥,大同又还有马将军在,我们也不敢操办得太出风头,许多事都是将就着来的。含真出嫁,真真是我们家头一回正式办喜事了,确实要多用点儿心。我想着,京城里宗室多,想必郡王也多。不知别家的郡王爷娶亲都是什么样的规矩?咱们也要比照着来,不能输给他们。广路那孩子,就没个靠得住的长辈帮衬,我们家少不得要多操些心。”
许氏微笑着点头:“三弟妹说得很对。这种时候,自然得要我们做长辈的出头露面。”
许氏几句好话,轻而易举地便与牛氏和好了,先前为着许家与蔡家等事而产生的小小矛盾,仿佛就此消失不见。牛氏毕竟不曾被许家的事侵犯到利益,长房两个小辈又没有真的被许家捆绑住,她就没有多在意。只是姚氏看着婆婆轻飘飘地几句话说出去,就把自己想要的权利给夺走了,心里又如何能舒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