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开很快离开了,背影如烈风中一动不动的铁树虬枝,冷凝萧杀,刺破斜阳。
他比谁都知道,周小安不会对他撒谎,她说她谈对象了,就肯定是真的。他只问了她一句,“是什么时候的事?”
得知是去年冬天,他微微恍惚了一下,去年冬天啊,那时候他正在一片冰雪的战壕里想念她,在呼啸的子弹和战友的鲜血中发誓,如果他能平安回去,他会珍惜她,会保护她,会跟随自己的心意,不再被任何世俗绑架。
可原来,错过就是错过,从他将信甩到她脸上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永远错过她了。
不是没机会,是他亲手将机会断送。
他们明明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开始,可一切都在那个大雨倾盆的夏日戛然而止。
是他亲手将她推到别人怀里。
顾云开不能再问,也不允许自己再在她面前失态。虽然他想大吼,想祈求周小安的原谅,想再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可他也清楚地知道,那只会让他在她眼里更不堪。
顾云开又恢复了他们初见时那副浑身寒气森森的样子,把自己寒冰一样冷冻起来,这是他一直以来的自我保护。
当一个不能上战场的军人时,他凝结了自己的热血;错过真心挚爱的女孩儿时,他要冷冻起自己的痛苦和悔恨。
至少,在她面前,他即使输,也要输得像个男人。
他现在只能求一样了,“我们还是朋友?”
周小安认真点头,“你是我敬重的朋友。”即使他们之间曾经有过那么多的伤害和误会,她也一直都相信他是个正直勇敢的人。他是值得她称一句朋友的。
但两个人都明白,这个朋友,已经不是能日常吃饭聊天的朋友了,以后的很长时间,他们只能遥遥祝福。或者,在以后的以后,就没有以后了。
顾云开点点头,没有再说一句话,大步离开。
还是朋友,即使现在他还不能祝福她的恋情,可也不能再说一句让她为难的话了。
周阅海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目送顾云开僵硬冷凝的背影离开,拿起手边的报纸回到病房。
“小安,给你看个好消息!”周阅海把报纸摊开,指着占据了大半个版面的一篇文章给她看,满目欣喜骄傲,“你的文章上《人民日报》了!”
他当然不会再提顾云开,难道还让这个人继续加深在周小安心里的印象不成?
周小安抬头,攥在手心的血玉无声无息地消失。
她醒来好几天了,血玉也由最开始的淡红变成了现在的鲜红,潘明远应该知道她要康复了吧?
有些失落的情绪听到沈阅海的话马上被惊讶代替,周小安拿过报纸仔细看了一遍,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呀!我上《人民日报》了!”
是她去年昏迷之前写的那篇报告文学,五万多字的大长篇,被《人民日报》分三次转载。
国家越来越重视钢铁建设,对钢铁业的宣传也成了媒体的重中之重,周小安的文章正是在这个时候写出来。情绪饱满感情丰富,人物丰满真实感人,读了让人热血沸腾。
一交给省《工人日报》就被在重点版面发表,还配了多篇评论员文章,引起强烈反响。
不过那时候周小安已经住院昏迷,并不知道后来自己的文章又上了省日报,接着被推荐到北京的《工人日报》,最后还上了《人民日报》。
周小安美滋滋地捧着报纸看了又看,又让沈阅海给她读一遍,还拉了阿姨来听,一点都不谦虚地告诉沈阅海,“把这几天的报纸多拿回来几份!我要收藏!我要留给子孙后代!”
阿姨非常认同,“这要搁在过去,咱们小安那就是状元!”
沈阅海也深以为然,“是得多留几份,市里还要组织文化界人士开座谈会专门学习。”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大的剪贴簿给周小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