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两位积极分子发愣了,周小安敲敲桌子提醒他们,“派克白金笔专用墨水,沛州没有卖的,省城的华侨商店里两块钱一瓶,不是人民币,是华侨券。”
周小安在王秀兰惊慌一片的脸上扫了一眼,似笑非笑地又追问了一句,“你们俩谁赔?”
两、三块人民币也换不来一块华侨券,华侨券可是国家根据外汇数目一块顶一块发放的,一美元对人民币的汇率是多少?
而且想要华侨券那得有身份有门路,那是一年四季只有一件旧罩衫的王秀兰根本就不敢想的事。
王秀兰求助地看向葛爱党,“葛副队长,我,我是为国家省粮食……”
葛爱党也没想到周小安平时用的墨水这么贵!她不用后勤部发的墨水这大家都知道,平时也没见她多重视自己的墨水,谁偶尔去抽一管她就大大方方地让用。
他哪能想到这一小瓶玩意儿这么贵!英雄墨水才一毛五一瓶!
葛爱党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周小安同志,王秀兰同志也是为了国家省粮食……”
周小安点头,“你们为了国家省粮食那是好事,可你们也不能一边省粮食一边浪费国家资源吧?为国家省粮食就可以损害同事的私人物品了吗?”
隔壁办公室没走的几位公事也过来了,问明白了来龙去脉都帮周小安说话,“损坏别人物品要赔偿,这有什么好说的?你俩谁赔?”
王秀兰咬着嘴唇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眼泪,泪珠子又大又急,好像全天下的委屈都跑她那去了。
周小安视而不见,反正这位王秀兰同志最会哭了,前几次见面她早就领教过了,现在都免疫了。
葛爱党就有些强硬了,“周小安同志,都是为了国家建设努力奋斗的同志,你不能这么不讲情面……”
周小安摊手,“掉了我墨水的是你们吧?不该赔吗?两块华侨券,你俩谁赔?”
把葛爱党噎了个面红耳赤,又火上浇油,“还有去省城的车费呢,这个要不要算进去?”
没用上一中午的时间,这事儿就全厂传遍了,一上班牛大姐就把周小安拉过去,“小安!你可不许松口!让他们赔!这些天厂里让他们折腾得乌烟瘴气,可有能治治他们的招儿了!”
不止牛大姐,几乎全厂没进工人先锋队的职工都烦死他们了!前段时间全场大会上他们带头撕粮票,为国家省粮食,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得跟着,不跟你就是落后!
可每一口粮食都关系到家里的生计,谁都不愿意这么糟蹋,甘愿“落后”的那些同事们随时随地被他们堵住就是一通训斥,跟训孙子一样,偏人家还大义凛然站着道德制高点,谁都没招儿!
现在终于有件事能让他们吃瘪了,大家都跃跃欲试。
周小安没等上班就跑刘厂长办公室里待着去了,她可说不过慷慨激昂的先进分子,她得找个靠谱的靠山给她撑腰。
果然,上班的汽笛刚响起来,万战天就带着葛爱党和王秀兰威风凛凛地来了。
周小安听他们在人事科门口咄咄逼人地一开口,就从刘厂长办公室里把脑袋伸出来,“找我吗?过来说吧!”
万战天女将军一样昂首阔步地带着两个人来到刘厂长办公室,人事科的卢科长、牛大姐,厂工会的宁大姐和两位副厂长也跟着进来了。
刘厂长不等万战天慷慨激昂地发表一通即兴演讲,先让他们坐下,“小葛,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一下,简短点,大家还有重要的革命工作要做。”
万战天不干了,“刘厂长,领导人说过,我们看事情必须要看它的实质,而把它的现象只看作入门的向导,一进了门就要抓住它的实质,这才是可靠的科学的分析方法……”
刘厂长态度好极了,“小万呐,领导人还说过,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咱们先说说今天这事儿的经过再研究本质吧。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在现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