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庙里的龙王仔仔细细看了李斯半天,沉吟道:“你此次前去秦国,必定成功!只是功高招谤,位高凶险,须防晚节不保!”
李斯说:“小人凡夫俗子,不甚明白,龙王能不能明示?”
龙王笑道:“天机不可泄漏,我只能说这么多。我只劝你,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多行善,不作恶。”
李斯问:“请问大王,善恶怎么区分?”
龙王沉吟道:“利他者善,利己者恶,遵从道义者善,违背道义者恶。”
李斯听了似懂非懂。
龙王说:“言尽于此,你去吧,前路珍重!或许我们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李斯不敢多问,给龙王磕了三个头,告别出了龙王庙。
这时,龙王庙的两扇门自动开了,龙王塑像又恢复原状,眼睛也闭上了,李斯知道该走了。
李斯出了龙王庙,心中怅然若失,听龙王的口气,自己次去必然成功,只是晚景不大好。
魏国的乡民们好奇地问李斯,龙王说了什么?李斯摇头不答,慢慢离去。
李斯一路晓行夜宿,穿过魏国,来到秦国。
李斯一路问路,找到吕不韦府。
一看非常惊叹,这吕不韦的府邸非常华丽,占地很大,远远看去,府里雕梁画栋,楼阁众多,仆人进进出出。
李斯请一个门人通报,荀子的学生李斯求见。
一会儿门人出来,带李斯进去,带到客房奉茶,请李斯稍等。
李斯坐下安心喝茶,谁知喝了三杯茶,吕不韦还是没来见自己!
李斯忍不住问旁边的门人:“你家主人到底在忙什么?”
门人笑笑:“我家文信侯从早上起来,一直忙到现在!不住地有官员来拜访。秦王嬴政非常信任我家主人,所以我们家就相当于朝廷了,大小事务官员都来请示文信侯,我家侯爷说出来的,就是决定!秦王从来不驳回我家主人的意见,你说我家主人忙不忙?”
李斯不禁咂舌,这文信侯果然权倾朝野!看来自己是投对了门!
李斯又喝了一杯茶,文信侯吕不韦匆匆赶来,也不和李斯见礼,倨傲地往主位上一坐。
门人连忙凑上去,恭恭敬敬地把一根旱烟管举过头顶,献给吕不韦。
李斯看看这烟管,美玉雕成烟杆,烟嘴是乌金做的!烟杆上还饰有玛瑙、翡翠,价值连城!
文信侯吕不韦美美地抽了几口烟,这才看看李斯,淡淡地问:“你从齐国荀子那里来?”
李斯连忙站起来,对吕不韦施礼,说:“正是。我的老师荀子命我来投靠大人。”
吕不韦又抽了口烟,点点头,说:“荀子是名满天下的大学问家,所以我破例来见见你。我问你,孔子学说现在非常流行,孔子认为,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人应追求品德的提高,不应只追求个人的物质享受。所以孔子是清流,并不贪恋富贵,你怎么看?”
李斯答:“长久处于卑贱地位,境遇穷困,却抨击世上的富贵,厌恶荣利,标榜自己清高无为,这不是人的真实感情!孔子晚年想出仕做个小官,弟子们阻止他,认为与他的身份不符合,孔子不也发牢骚,说:‘难道我就像那墙上挂的大瓢,大而无用吗?’。所以,侯爷,我认为追求富贵是人的本性,不必强行压抑。”
吕不韦听了点点头,又问:“孔子说,盗泉之水不能喝,因为名称不好听;嗟来之食不能吃,因为态度不好;肉切割得不方正也不可以吃,你认为呢?”
李斯答:“这是文人的假清高!如果一个文人饿了三天,你给他盗泉之水、切割得不方正的肉,他吃不吃?喝不喝?所以,人做出什么选择,是根据环境和情势来决定的,不能墨守陈规。我师父荀子就教我,以法治理天下,法也要变,制天命而用之,天命都可以改变!”
吕不韦面上露出笑容,说:“孔子还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你怎么看?”
李斯说:“昔日秦孝公在位,商鞅变法,废井田、重农桑、奖军功、建立县制、实行统一度量和废除旧贵族世袭特权,秦国从此强盛起来。如果贵族可以不遵号令,凌驾于‘法’之上,政令就推行不下去。礼不下庶人,孔子周游列国时,也常常向庶人施礼问路,如果按孔子的说法,是行不通的!我师父荀子教我,人性本无善恶,以‘法’来约束,则小人也不敢作恶;以‘礼仪’来教化,则君子也可能行奸!所以要一统天下,必须有人人遵守的法律,才能使人信服!”
吕不韦大喜,说:“先生远道而来,有何可以教我?”
李斯反问:“侯爷想要什么?”
吕不韦说:“放眼天下,魏国有信陵君魏无忌、齐国有孟尝君田文、赵国有平原君赵胜、楚国有春申君黄歇。此四人,皆是人中龙凤!他们为了对付我秦国,网罗人才、礼贤下士、广招宾客,以扩大自己的势力。因此天下‘养士’之风盛行,我要如何做,才能超过他们?”
李斯问:“侯爷现在有多少门客?”
吕不韦说:“我门下有食客3000人,家僮万人。但是杰出之士不多。”
李斯沉吟道:“秦国如此强大,侯爷如此英明,单单比门客的数量,显不出侯爷的本事!现在各诸侯国有许多才辩之士,像我师父荀子那样的人,都著书立说流行天下,传于后世。人世间不过三件大事,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再次立言。侯爷不如集合门客们编撰一部名著,流行四海,万世传诵?”
吕不韦大喜,问:“先生直说,编撰什么书为好?”
李斯道:“现在儒学盛行,但不完美无缺,道学也深入人心。侯爷可以编撰一部黄老道家名著,以儒家学说为主干,以道家理论为基础,以名、法、墨、农、兵、阴阳家思想学说为素材,熔诸子百家学说为一炉,取各家之长而弃其短,所以能成一家之言,必定流行天下!可传之后世,永垂青史!”
吕不韦喜出望外,拜李斯为舍人,作为文信侯的属官,主持著书。
吕不韦令门下凡能撰文者,每人把自己所闻所见和感想都写出来。等到文章交上来后,五花八门,写什么的都有!古往今来、上下四方、天地万物、兴废治乱、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全都有所论及,许多文章还有重复。吕不韦又挑选几位文章高手,在李斯的指导下,对这些文章进行筛选、归类、删定,综合在一起成书,取名叫《吕氏春秋》。
《吕氏春秋》分八览、六论、十二纪共二十多万言。吕不韦认为其中包括了天地万物古往今来的事理,所以号称《吕氏春秋》。
八览每览八篇,共六十三篇。八览以人为中心,基本上属于察览人情之作,围绕人的价值观念、人际关系、个人修养展开。
六论每论六篇共三十六篇,另有《序意》一篇,六论以人的行为以及事理为主题,包含了人的行为尺度、处事准则、情境条件以及地利等方面。可见,《吕氏春秋》不是随意编写,它有着严密的计划和预设,按照天、地、人三个层次的互相呼应确定主题,展开论述,体现道法自然之意。
十二纪按照月令编写,文章内容按照春生、夏长、秋杀、冬藏的自然变化逻辑排列,属于应和天时的人世安排,体现了道家天道自然与社会治理的吻合。
文章是以黄帝教导颛顼为榜样,上有天,下有地,天地就是规矩,只要按照天地的准则治理国家,就能国泰民安。暗合李斯以“法”治国之意。
《吕氏春秋》大量吸收道家虚静无为之说,并把它运用于为君之道的政治理念中,以道家学术贯穿全书。
《吕氏春秋》吸收了儒家的仁义学说,赞同儒家的孝悌之道。至于法家主张的严刑厚赏,吕氏认为属于“衰世之政”。
《吕氏春秋》对墨家思想吸收较少。墨家的尊天、明鬼、非攻、非乐等主张,它基本据弃或予以驳斥。但对尚贤、兼爱之说,还是有所吸收的。
李斯日夜辛劳,核对、校正书稿。书成后,李斯还想出一个绝妙的宣传该书的办法,他请人把全书誊抄整齐,悬挂在咸阳的城门,声称如果有谁能改动一字,即赏给千金。
消息传开后,人们蜂拥前去,包括诸侯各国的游士宾客在内,却没有一个人能对书上文字加以改动,而对此书赞不绝口。《吕氏春秋》因此流行天下,吕不韦的大名也随着这书四处传播,吕不韦非常高兴!
经过这件事,吕不韦越发信任李斯,出入都派马车接送,经常赏赐财物。
这一天,吕不韦和李斯两个人饮酒小憩。
二人相互劝酒,酒酣耳热之际,吕不韦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