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并不相信蔡中、蔡和,虽然二人对答如流,但是说话的时候神情闪烁,眼睛不住地四下张望,显然心中有鬼。
周瑜问:“曹操近况如何?”
蔡中说:“丞相,不,曹贼前几日去水军寨中观看练兵,登船时风浪不小,曹贼被船一晃,闪了腰,这几日卧床休息。另外,我们听说曹操打算派一支船队偷偷驶往长江下流,绕过周都督大营,去偷袭下游的南徐,活捉吴侯!”
周瑜一听大惊,急忙传令各寨水军严密监视江面,谨防曹军偷渡。
传完令,周瑜沉吟道:“你二人原是水军将领,现在派你们去先锋甘宁部下,做个副将,日后立了战功,再行封赏,如何?”
蔡中、蔡和大喜,点头答应。二人刚要往外走,鲁肃进来了!
鲁肃外出办差,回来经过甘宁大营,听说曹操部下蔡中、蔡和二将来降,怀疑有诈,连忙来见周瑜。
鲁肃上下打量蔡中、蔡和,见二人神情不自然,问:“蔡中蔡和,曹操对你二人不薄,我听探马禀报,曹操刚刚封了你二人为横江将军!以你们俩的年纪和本事,这官也不小了,为何还要投降我东吴?莫非是诈降?”
二人一听,大惊失色,蔡中说:“确有此事!只是曹操杀了我们的叔父蔡瑁都督,封我们个小官不过是笼络人心,敷衍我们一下!曹操的水军和周都督交锋几次,都是大败,我们为自己的前程考虑,也要归顺东吴!”
鲁肃还要再说,周瑜把脸一沉,说:“子敬退下!自古以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必多言!”
鲁肃老实人,一心为江东着想,又说:“都督!蔡中蔡和是襄阳人,贸然来降,就不怕曹操杀了他们的家小?”
蔡和忙说:“我们逃跑之前已经派心腹之人去家乡送信,让家小外出躲避!”
鲁肃还要说话,忽然有探马进来禀报:“禀大都督,曹操派了一支船队,欲偷偷越过我三江口水域奔下游,甘宁先锋正率领水军诸将拦截!”
周瑜点点头:“再探!”
鲁肃又喊:“都督......”
周瑜剑眉倒竖,喝道:“退下!多亏了蔡中、蔡和报信,曹军要偷渡到下游去袭击南徐,捉拿吴侯,你还有何话好说!”
鲁肃碰了一鼻子灰,无语退下,心中郁闷,去找诸葛亮。
诸葛亮看见鲁肃闷闷不乐,命鲁三沏茶给鲁肃喝,笑问:“子敬,为何如此?”
鲁肃愤愤地说:“曹操手下蔡中蔡和来降,我认为是诈降,劝了几句,周瑜竟然呵斥我!”
诸葛亮问:“子敬何以知道是诈降?”
鲁肃说:“蔡中蔡和刚刚被封为横江将军,家小族人都在襄阳,在曹操的控制之下,他们怎会真心投降?再说,被杀的蔡瑁不过是二人的叔父,又不是父亲,犯得着赌上自己的性命,为蔡瑁报仇?”
诸葛亮微笑不语。
鲁肃问:“孔明先生,你怎么看?”
诸葛亮反问:“周瑜还说了什么?”
鲁肃想了想说:“都督说,多亏了蔡中蔡和报信,曹操要派军队偷渡到下游袭击南徐,捉拿吴侯!果然没多久,探马来报,曹军偷渡,甘宁率军拦截,双方激战!我来的时候,听说甘宁将军已经击退曹军!”
诸葛亮听完,哈哈大笑,鲁肃摸不着头脑,问:“孔明先生何故发笑?”
诸葛亮说:“笑你子敬实在老实,你能识破蔡中蔡和是诈降,你家都督怎会不知?他是将计就计,你却阻他纳降,他当然要呵斥你!”
鲁肃反问:“你怎么断定蔡中蔡和是诈降?”
诸葛亮羽扇轻摇,说:“除了你说的原因之外,蔡中蔡和投降东吴,必定会泄漏曹军要偷渡的计划,曹操怎么还会派人来偷渡?而且,蔡中蔡和刚到周瑜大营,刚刚说出偷渡之事,曹军就来偷渡!这分明是曹操为了让周瑜证实蔡中蔡和的情报是真的,故意为之!周瑜老谋深算,怎会看不出这个疑点?他故意收下蔡中蔡和,就是将计就计,照我看,不出三日,你家都督也会派人去曹操军中诈降。”
鲁肃又问:“要是周都督杀了蔡中蔡和,有何后果?”
诸葛亮答:“曹操水战不利,屡战屡败!他派蔡中蔡和来,一是想刺探军情,二是看看周瑜的谋略。要是此计被周瑜识破,杀掉蔡中蔡和,曹操就有可能退兵回许都,几年之后再下江南,东吴后患无穷!周瑜故作不知,就是稳住曹操,然后将计就计,也派人往曹操军中诈降,趁机大破曹军!”
鲁肃听完,想了一会,频频点头,说:“先生有一句话说错了!”
诸葛亮问:“哪句?请子敬指教。”
鲁肃说:“你说我家都督老谋深算,在我看,你才是老谋深算,周都督是小谋深算!”
诸葛亮一听,和鲁肃对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
鲁肃坐了一会,告辞走了,周瑜这夜却没睡好。
周瑜果然被诸葛亮料中,想派人去曹操军中诈降,探探曹操的虚实。可是这人选,却非常难找!一是要有名望,无名小卒去投降,曹操理都不理,因为无足轻重。二是要对东吴忠心耿耿,如果一般的官员去降曹,曹操封赏高官厚禄,弄不好就诈降变真降!三是要和自己有矛盾,不然无缘无故为什么去降曹?曹操也不会相信!四是要非常聪明机警,曹操诡诈多谋,智慧不够的人去诈降,被曹操几句话盘问,就会露出马脚,白白送了性命。四个条件都符合的人,还真难找!
周瑜心中烦闷,出帐散步,卫兵要跟上护卫,周瑜摆摆手,命他们退下。
周瑜四处转悠,看看各个营寨,将军们大都睡下了;没睡的将军也有,周瑜心中盘算,此人不适合去诈降。
周瑜信步走着,来到一座军营,一看是黄盖的粮营,里面灯火通明,有不少士兵进进出出,周瑜走进营中观看。
黄盖正在发放粮草,一见周瑜进来,急忙站起来让座,令手下奉茶。
周瑜笑道:“老将军,为何还不歇息?”
黄盖说:“都督,我的手下来禀报,南山大营中又运来许多粮草;我急于把这里粮营中的粮草交割完毕,明天一早就回南山大营运粮,因此到现在还没有睡觉。”
周瑜看着黄盖,忽然心中一动,黄盖是江东老臣,素有名望,人也聪明,正是诈降合适的人选!
周瑜动情地说:“老将军年事已高,还为国如此辛劳,周瑜佩服!老将军可否暂且放下手中事务,入内帐叙话?”
黄盖恭敬地说:“都督有事,直接下令就是!里面请!”
周瑜和黄盖进了内帐,周瑜看看黄盖说:“老将军,实不相瞒,蔡中蔡和二人,乃是诈降!我已识破,准备利用他二人送些假情报给曹操,迷惑曹贼!另外我也想派出一人,去曹操营中诈降,可惜没有合适的人选!”
黄盖眼睛一亮,说:“都督,黄盖愿意前往!我受吴侯三代厚恩,无以为报,我去诈降曹操!即使被曹贼识破杀了我,我也死而无憾!”
周瑜感动地说:“老将军忠心报国,可敬可佩!只是将军年事已高,若说是和我周瑜争权,曹操也不相信;将军和我,又素无过节,你以什么理由去降曹呢?”
黄盖一愣,沉吟半响,毅然说:“都督!曹操向来多疑,要让他相信我,除非用苦肉计!明日你升堂,我故意顶撞你,然后你下令毒打我一顿,我再大骂你,你假装要杀我!这样众将必定求情,我挨打的事也会传开,过个几日,我再去降曹,曹操就不会怀疑了。”
周瑜大喜,握住黄盖的手,热泪盈眶!
周瑜说:“此计甚妙,只是老将军年岁已高,能不能扛得住打?万一打得有个闪失,我就愧对将军和吴侯了!这样吧,明日我暗地嘱咐行刑的士兵,打轻一些。”
黄盖说:“不可!曹操多疑,奸细蔡中蔡和又在军中,要是打得不重,他们都会怀疑!都督一定要假戏真做,痛打于我!我的身体,都督不用担心,黄某上阵还能大战三百回合,能拉开三石硬弓!当年赵国大将廉颇八十岁还能一顿吃一斗米、十斤肉,黄盖也吃得不少,而且每日骑马练武,一般的士兵都比不上我的身体!”
周瑜佩服地说:“话是不错,只是老将军今年六十有五了,我怕你有个闪失,万一熬刑不过......”
黄盖慨然说:“那么这样,末将先立下军令状给都督,写明自愿受刑,若不幸被打死,绝不怨任何人!”
周瑜看看黄盖,须发皆白,面色苍老,身上还受过枪伤,不由得感动得一提官袍,单膝跪下,说:“黄老将军在上,受我周瑜一拜!我替吴侯和江东父老,谢过老将军!”
黄盖急忙扶起诸葛亮,说:“都督快快请起,不可如此,折煞老夫了!”
周瑜起来和黄盖坐下,二人密议,明日如何行事。
第二天,周瑜一早就擂鼓聚将,把诸葛亮也请来了,却没有请庞统。
因为蔡中蔡和来了,庞统是周瑜的一颗秘密棋子,不宜出来抛头露面。
蔡中蔡和心里很高兴,一是周瑜聚将也传自己前往,是把自己当成自家人了;二是两人今天一大早送出去第一份情报,就是诸葛亮草船借箭的事,蔡中蔡和听士兵们谈了,急忙写密信悄悄送去南屏山的松树下,禀告给曹操。
周瑜给诸葛亮设了座,其他人都站着。鲁肃站在诸葛亮旁边,诸葛亮冲他挤挤眼,鲁肃心里明白,点点头。鲁肃估计今天周瑜都督要用计了,诸葛亮冲自己挤眼,是要自己不要多话,免得自讨没趣。
周瑜看看人都齐了,开口说:“列位将军,列位大人,我军与曹操对峙,已经有些时日了。眼看到了冬天,气候寒冷,士兵疲惫,列位可有破敌良策?”
大家都不吭声。
周瑜问:“甘宁将军,你是先锋,可有主意?”
甘宁说:“末将但听都督号令,便勇猛冲杀!要我出谋划策,甘某不会,都督见谅。”
周瑜说:“鲁肃,你是军中参谋,可有妙计?”
鲁肃一言不发,摇摇头。
周瑜又问:“黄盖,军粮供应,可有问题?”
黄盖说:“都督,目前没有问题,够大军吃用。只是这么多兵马聚在一起,开支巨大不说,各州郡押运粮草来的官员,全都叫苦不迭,恐怕不能持久。”
周瑜说:“哦?那依你看,该如何应对?”
黄盖说:“我看,能战则早日与曹操决战;如不能战,不如讲和。”
周瑜不悦,说:“是曹操要灭我江东,非是我们要灭曹操!当初在南徐,吴侯已经定下抗曹大计,并且以龙泉剑授予我,胆敢言降曹的,立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