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打听清楚王凌的经历,谢过老丈,一路来到洛阳城南宫,问路找到王凌府。
嵇康心中有些忐忑,王凌身居高位,司空之位仅次于三公,与六卿相当;与司马、司寇、司士、司徒并称五官,掌管水利、营建之事,权高位重。
嵇康来到司空府,早有家丁拦住,喝问找谁。
嵇康向来崇尚老子、庄子,不修边幅,家境清寒,也买不起华贵的衣服,王府家丁自然瞧不起他,口气不好。
嵇康也不在意,称自己是王司空的故人、嵇昭之子,名叫嵇康。
管家狐疑地派出一个家丁进府去禀报,让嵇康站在门口等。
嵇康不安地等候着,忽然不远处冲来一匹战马,到了王府门前突然勒住,战马嘶声长鸣,激起尘土飞扬。
只见马上跳下来一位三十来岁、相貌魁梧、面有傲色、身穿刺史服的官员;王凌府门口的管家和家丁们一齐躬身行礼,纷纷打招呼:“令狐大人。”
那被称为令狐大人的,也不回话,傲慢地将马缰绳一甩,进府去了,坐骑马匹自有王府的家丁们照料。
嵇康悄悄地问王府家丁:“这位公子是何人?为何如此傲慢?”
那家丁说:“你小声些,那是兖州刺史令狐愚,是司空王凌的外甥,驻扎在平阿。甥舅二人同时掌握重兵,单独承当淮南地区的重任,王司空不常驻军中,淮南的防务都由令狐愚掌管,令狐愚这次是回来省亲。”
正说着话,忽然先前进去为嵇康禀报的家丁走了出来,问:“嵇康呢?司空大人有请。”
嵇康听说有请,心中一喜,看来王凌还念旧情,忙随家丁进府。
王凌在书房里接见嵇康,嵇康一看,王凌方面大耳,不怒自威,脸色黝黑,年纪有五十多岁了。
嵇康一看王凌就觉得亲切,赶忙放下包裹,跪下拜见叔父。
王凌急忙离座,扶起嵇康,让到客座,命家丁奉茶。
王凌笑呵呵地打量嵇康,连说:“像!真像!”
嵇康有点诧异,王凌笑道:“贤侄,你长得很像你父亲!你父嵇昭,官拜治书侍御史,才华出众,是我的莫逆好友!只可惜天不假其年,先离我们而去。我那时在外任,赶不回来奔丧,我回来后听说你们母子已经回故里去了。”
嵇康听了心中一热,这王凌不但念旧,还是古道热肠,就把来意和盘托出。
王凌听了笑笑,说:“你且在我府中住下,待我慢慢给你谋个官职。你放心,一切用度都是我出,你就当到叔父家里做客;需要什么,直接找我的管家要,不必客气。”
嵇康连连称谢。
王凌问:“嵇康贤侄,你平素都读些什么书?”
嵇康谦虚道:“小侄只上过几年村里私塾,识了些字以后,读了几本四书五经,粗通经史。”
王凌只关心军国大事,对文章诗词不甚感兴趣,也没听说过“竹林七贤”的名字,就不再细问嵇康。
王凌看见嵇康腰间的佩剑,眼睛一亮,说:“你这把宝剑,似乎是祖传之物,能不能让我看看?”
嵇康急忙解下剑鞘,双手奉上。
王凌抽出宝剑细看,剑身如一泓秋水,挥舞两下,隐隐有龙吟之声。
王凌大喜,欣慰地说:“嵇昭兄后继有人了!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来人,速摆酒宴!”
手下去张罗酒宴,嵇康趁机问王凌:“叔父,听说您的外甥来府中了,不请他来赴宴吗?我初来乍到,也想认识认识。”
王凌哈哈大笑,说:“我都忙忘了!家丁,速速去请令狐刺史!把少爷也请来!”
家丁分头去请,王凌给嵇康介绍说:“令狐愚本名令狐浚,是曹魏弘农太守令狐邵的侄子。黄初中,乌丸校尉田豫讨伐胡人有功,小小违反节度,令狐浚以律法制裁。曹睿大怒,将令狐浚戴上镣铐,拘禁起来,免去官职治罪。下诏:‘令狐浚何其愚蠢!’从此,将令狐浚改名为令狐愚。到了曹芳手上,又起用令狐愚;令狐愚为人有勇有谋,打起仗来独挡一面,只是为人任性,有些鲁莽倨傲,他言词激烈,你不要和他计较。”
嵇康连忙答应下来,又问起王凌公子王广的情况。
王凌面露得意之色,说:“父不言子美,司马懿曾问太尉蒋济:‘王凌的才干怎么样?’蒋济回答说:‘王凌文武双全,当世无双,其子王广有大志,胜父亲一筹’。”
说话间,王广和令狐愚都来到书房,王凌给他们引见嵇康,三人相互见礼,非常客气。
王广看上去二十多岁,白白净净,面目和蔼,一双眼睛却神光闪烁,十分机智。
王广见嵇康的包裹行李在旁边放着,连忙喊来一个家丁,让他把嵇康的包裹送去客房,再把客房重新打扫收拾一遍。
嵇康谢过王广,令狐愚大大咧咧地说:“老弟,我们都比你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就别客气了,来喝酒!”
令狐愚拿起酒杯就给大家斟酒。
嵇康心里一热,这令狐愚紫膛脸,一脸的桀骜不驯,飞扬跋扈,为人却是热心。
王凌捋须笑道:“令叔令狐邵认为,令狐愚性情不受拘束,不加强品德修养而自高自大,一定会让家族灭亡。他只看到你鲁莽的一面,却没有看到你宽厚的一面。”
令狐愚很不高兴,对王凌说:“舅舅,众人说我定会让令狐家族发扬光大,唯独令狐邵怕我闯祸,殃及家族,我心里很不服气!现在令狐邵担任了虎贲郎将,我令狐愚也已经做到刺史,官位不比他小多少!而且我担任过许多官职,干的事情都很有名气,被人称道。”
王广笑道:“表哥,你官升得够快了,我早就出仕,才做了个洛阳县令。对了,嵇康弟弟左右无事,明日随我去县衙玩玩?”
嵇康非常高兴,有机会接触政事,正好学习学习。
令狐愚笑着对王广说:“表弟,你还用愁?我听说司马懿正积极拉拢舅舅,想让舅舅做太尉!”
王凌笑道:“我已听宫里人说过,就这几天旨意就下来了,升我为太尉。来,今天家人相聚,你们几个都是年轻有为,须开怀畅饮,一醉方休!”
四人饮酒叙话,其乐融融。
嵇康初来乍到,言语不多,听他们说,只是频频敬酒。
王凌闲谈了一会,问起嵇康来京城的路上,可还顺利?
嵇康便把一路上发生的奇遇细细说了一遍,听得王凌、王广、令狐愚目瞪口呆,没想到嵇康这么能干,会法术,遭遇如此奇异!
王广把嵇康怀中挂的墨玉佩要过来细细观看,令狐愚也要来嵇康的宝剑仔细观赏,都对嵇康佩服不已,举杯敬酒。
王广沉吟道:“嵇康兄弟,我县衙近日接到一桩奇案,毫无头绪,正为此头疼!你既然有法术,何不明日陪我去现场看看?”
嵇康笑道:“王大哥,小弟没有断过案,不好乱掺合。”
王广说:“无妨,这案子死不见尸,十分诡异,我怀疑有妖邪作祟,正好请你看看!”
令狐愚笑着对王广说:“表弟,到底是什么怪事,说给我们听听?”
王广点点头,说:“城内有一户商家,这家主人姓孟名小庆,妻子张氏,夫妇二人做些贩卖货物的小生意,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前几天,孟小庆一个熟识的客商李小建从外地依约来拿货,当晚便留宿在了孟小庆家。
由于当晚天气闷热,李小建半夜被热醒;他见院内月光皎洁,且凉意阵阵,便贪凉想去院内睡。
可李小建找来找去,却找不到什么能铺垫在地上的东西,无奈只得将院中大门的一扇门板卸了下来,铺在门口的地上,自己仰面朝天地睡在上面;果然是身心舒泰,非常惬意,不到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早晨,鸡叫头遍时,孟小庆便已起床;他出门一看就看见院中大门少了一扇,一惊之下连忙查点,发现门口的地面上放着一个门板,门板上似乎还有一个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