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一看盛情难却,便不再推辞,欣然随着刘县丞去赴宴。
刘县丞家里早已备下美酒佳肴,为了保密,却没有请陪客,二人开怀畅饮。
相互敬了几杯酒后,嵇康笑问:“刘县丞果然消息灵通,我住在哪个客栈刘大人都知道,佩服佩服。”
刘县丞笑道:“县令王儒文是个糊涂官,要是我再糊涂,孟津县岂不是大乱?呵呵,总得有人管事吧。”
嵇康点点头,突然问:“有个媒婆,捎带卖花的,人称王妈妈,刘大人可认识?”
刘县丞鄙夷地说:“问那个老东西啊!她年轻的时候是个青楼的妓女,后来年老色衰,皮肉生意做不成了,就改行卖花了!其实卖花和卖胭脂花粉是假,帮人做媒拉皮条是真,在这个老东西嘴里,四十岁的妇女能被她说成黄花闺女;五十岁的老汉,能被她说成二十多岁的青年后生,真真是为了点钱财丧尽天良!”
嵇康说:“刘县丞对这王媒婆看来很熟悉,能不能查出王媒婆最近打算给哪家公子做媒?”
刘县丞沉吟道:“这个却不难,王媒婆经常去县衙里走动,看有没有妇人犯了罪,被官府判决卖身为奴或者卖身为娼妓,所以和我也很熟悉,明日我去县衙找她问问就明白了。”
嵇康大喜,举杯敬刘县丞说:“此事就有劳大人了,我也不会闲着,我会继续去暗中查访周瑞仁家,看那周吴氏或者周钟氏到底谁有奸情!大人已经知道我所住的客栈,有消息就派人去通知我一声就可以了。”
刘县丞颔首答应,频频举杯敬酒,宾主二人开怀畅饮。
嵇康喝得微醺,忽然问:“刘大人,你和县令王儒文位属同僚,他来你家里喝过酒没有?”
刘县丞答道:“我这个县丞虽然是县令最重要的属官,但是王儒文根本听不进我一句劝,应当由我办理的公文,大多也交给了书吏办理,我等于是被架空了!我也曾试图缓和关系,请他来我家里喝酒,谁知他根本不理我,从此之后,就再无来往。”
嵇康惦记着查案的事,不敢再饮,举杯说:“刘大人,在下公务在身,还要去查访案情,这最后一杯酒我敬你!”
说完举杯和刘县丞碰了碰,一饮而尽,起身告辞。
刘县丞一再挽留,嵇康勉强坐下,吃了一碗饭,再次告辞出来。
嵇康看看天色,已是午后,慢慢走到小石桥上往下看周瑞仁家院子,婆婆周吴氏和媳妇周钟氏都穿着孝服,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婆媳二人相对无语,脸上都流着泪,嵇康心中一阵哀悯,有些同情这对不幸的婆媳俩。
忽然婆婆周吴氏站了起来,对周钟氏说:“媳妇你看着家,我出去一趟。”
媳妇周钟氏木然点点头,仍是坐着流泪。
周吴氏起身去了屋里,没多久就出来了,拿着手帕捂着脸,匆匆地走出家门。
嵇康站在桥上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一动,匆匆地走下小石桥,一路跟踪。
周吴氏沿着河边的小路,匆匆走上了大街,嵇康怕跟丢了,连忙加快脚步,紧紧跟着。
眼看越来越靠近周吴氏,嵇康这才注意到,周吴氏化过妆了!
她身上虽然还穿着素色的衣服,但已经换掉了孝服,脸上飘来阵阵脂粉味道,嘴唇上还淡淡地抹了口红。
嵇康看了心里暗暗高兴,周吴氏如此装扮,显然是去会情人,但是这样在大街上走,真的就不怕被熟人撞见?有恃无恐?
嵇康一路暗暗跟随,最终发现,周吴氏竟然进了孟津县衙旁边的一个侧门!
嵇康大惊失色,难道与周吴氏有染的,竟然是孟津县令王儒文?!
嵇康心里震惊无比,但却不敢进县衙查看。
因为自己冒充过孟津县衙役去过周吴氏家,周吴氏万一认出自己,以后就没法再去她家查访了。
嵇康正在感到为难,忽然县衙侧门内,刘县丞走了出来,嵇康又是一惊,难不曾周吴氏的情夫竟然是刘县丞???
嵇康决定问个明白,静静地站在马路对面,等刘县丞过来,开口喊他。
刘县丞一看是嵇康,面露喜色,一把将嵇康拉到路旁的一条巷子里,四顾无人,小声说:“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我问过王媒婆了,她最近要给县衙书吏的儿子介绍亲事,对方就是周瑞仁的儿媳妇周钟氏。”
嵇康一愣,问:“刚才周瑞仁的妻子周吴氏进了县衙侧门,大人可曾遇到?”
刘县丞吃惊地问:“大人是说,周吴氏进了县衙侧门?我没遇到她呀,她来这里做什么?”
嵇康问:“就在你出来前不久,周吴氏刚刚进去。对了,县衙侧门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在办公?”
刘县丞说:“我们县衙的侧门直通二堂,二堂是我办公的地方,还有书吏也在里面办公;当然他是没用资格坐堂的,他只有一间屋子。”
嵇康又问:“是不是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和王儒文县令沆瀣一气、上下其手、专门敛财的那个书吏?”
刘县丞点点头说:“正是,此人名叫史耀前,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背地里却瞧不起我,因为他有县令王儒文撑腰!”
嵇康沉吟了一会,噗嗤笑了,说:“这书吏名字起得真好,史耀前,死要钱!”
刘县丞也乐了,说:“我倒是一直没发现这点,嵇康大人果然聪慧!”
嵇康忽然面色凝重起来,说:“史耀前既然有恃无恐,他会不会大白天地在官署里与周吴氏幽会?”
刘县丞大吃一惊,想了半天毅然点头说:“还真有可能!因为我平时与那书吏史耀前几乎不来往,最多不过遇上点个头,他那屋子我也不去,还真有可能他在里面与那周吴氏幽会!”
嵇康点点头说:“史耀前仗着县令王儒文撑腰,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自然也就没人敢去他那屋;所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衙门内竟成为了偷情的场所,真是岂有此理!”
刘县丞说:“百闻不如一见,你何不随我进去看看?我找个事由去寻史耀前,看他究竟在屋里干些什么!”
嵇康沉吟道:“刘大人,我随你进县衙,进去后只能远远地跟着你,看那周吴氏到底在不在史耀前的屋子里,暂时我还不便露面。因为我冒充孟津县衙役去过周吴氏家一次,若是对面撞见,她认出我来,可就不妙了。”
刘县丞点点头,拉着嵇康的手,一起走进县衙侧门;门内的衙役看见嵇康随同县丞一起进来,果然不来盘问。
进门之后,刘县丞直奔书吏史耀前的屋子,嵇康远远在后面尾随。
刘县丞到了史耀前的屋子前,一看房门紧闭,冲上去就“咚咚咚”地敲门。
嵇康远远地看着,屋里先是没有动静,半天才有人吼道:“谁啊?如此大胆!”
刘县丞在屋外不甘示弱,大喊道:“是我!刘县丞!史耀前,你大白天地关着门做什么?”
屋里一片沉寂,又过了一阵门才打开,一个书吏模样的人站在门口,笑问:“刘大人,你难得来我这里,请进去喝杯茶。”
刘县丞说:“我是来问你,今年的税赋收得怎么样了?”
史耀前连忙点头说:“差不多了,我这几日天天在催各乡的乡长。”
刘县丞把头伸到屋里探了探说:“哦,你屋里还有个女人?她来做什么?”
史耀前不慌不忙地说:“此女名叫周吴氏,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小石桥凶杀案就是发生在她家里,县令大人命我召她问问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