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和阮籍回京复命,禀报平息虫灾的事,皇上大喜,每人赏赐黄金五百两。
阮籍与嵇康商量,上次喝酒没有尽兴,准备重新再请一次。
嵇康抢着要请客,二人正在争先,忽然王广笑嘻嘻地进来了。
嵇康大喜,说:“王大哥来得正好,就请王大哥作主,我们两个该谁先请客?”
王广笑道:“二位都是不差钱的人,谁请都是一样,只是愚兄又有事来麻烦二位了,等二位破了此案,由愚兄做东与竹林七贤聚一聚!”
嵇康经常破案已经见怪不怪了,阮籍倒是觉得新鲜,问:“王大人,出了什么案子?”
王广说:“洛阳西郊有个叫于顺承的地主,家境富裕,但却是非常地抠门。他的夫人于包氏,娘家贫苦,时常要靠其接济才能度日。但这些自然是要躲着抠门的于地主的,因此于包氏经常偷偷派长工王双喜去给娘家送东西。这么一来,时间一长,王双喜便以此来威逼于包氏,不从就向于顺承告发,于包氏毕竟是夫人之见,无奈被迫与之私通。
但是这种事情,自然是没有不通风的墙,最近麦熟秋收,于顺承带着长工王双喜到乡下佃户家中收租,一家一家地收。
忙活了两天,这一天到了一家佃户赵登桥家,未曾想原来这家乃是王双喜的远房表兄弟,便留在其家中款待。
三人酒到酣处,便开始谈天说地,吹起牛来。于地主卖弄自己多才多艺,见识渊博,谈论起人身上生痣的相法。
于顺承酒后话多,谈的尽是些女人何处长痣,才是富贵旺夫之相,却未曾想到,王双喜喝得酩酊大醉,想起了于包氏。便张口说到于包氏左乳下有颗红痣,应该不会旺夫。
这一说,于地主于顺承自然是心下明了,但表面上却装做不知,继续劝酒劝菜,扯开话题。
回到家中,便开始责问于包氏,于包氏本就心中愧疚,又是妇人家,经不起于顺承恐吓,自然就和盘托出。
按照当时的律法,这是“诱奸”,女子被迫的可免除死罪。但若是报官,于老爷的脸面自然是要丢尽,而于包氏也贞节全毁,被万人唾骂。
于是没过几天,王双喜忽然暴毙,是在自己房里喝酒喝死的,仵作去验尸,却没查出凶杀的迹象;但是王双喜的家眷不服,一口咬定是于顺承谋杀,不住地告状。
嵇康和阮籍听王广讲完,阮籍笑道:“王大人,我听见凶杀案就心惊肉跳,还是请嵇康兄帮你吧,我找山涛他们喝酒去了。”
嵇康和王广笑着送走了阮籍,嵇康说:“王大哥,我们还是看看仵作的验尸单,再做计较吧。”
王广点头称是,一起来到县衙大堂,命衙役拿来验尸单。
嵇康一看,单子上写道:王双喜,男,三十岁,无妻。死因不明,无中毒迹象,浑身无创伤,唯有腰部皮肉有些白色。
嵇康立刻和王广去了停尸房,细细一看,王双喜腰部有些浮肿,肉色发白,举着油灯照着近看,有几个小针眼!
王广说:“我之前已经看过尸体了,对这腰部的肉为何发白,为何有几个小针眼,百思不解!”
嵇康沉吟半天,没有说话,背着手踱步回到大堂,命衙役去传一干疑犯和证人。
过了一炷香时间,相关人员带到,嵇康问:“于顺承,王双喜死去的那一晚你在哪里?”
于顺承说:“大人,小人在家中与妻子于包氏饮酒吃饭,并未出门。”
嵇康又问:“于包氏,长工王双喜喝酒喝死在他的住处,而他是你们家的长工,住的房子也是你家的,距离你家有多远?”
于包氏一愣,说:“大人,长工王双喜住在我家后院的隔壁一所小房子里,与我家后院是一墙之隔,却各走各的门,平素没有来往。”
嵇康命衙役带着二人暂且退下,然后单独问死者王双喜的好友赵登桥:“赵登桥,那晚王双喜和于顺承在你家中饮酒,是否提到了于包氏?”
赵登桥说:“是的,东家于顺承酒多了炫耀自己会看痣断妇女是不是旺夫相,长工王双喜酒也多了,脱口而出说于包氏左乳下有颗红痣。当时我看见于顺承脸沉了下来,很快就若无其事地继续饮酒,谈笑风生。当时我以为于顺承没有听清楚,也就放下心来,谁知道长工王双喜回家没几天,忽然暴毙,很是令人怀疑!”
嵇康问:“赵登桥,你刚才说说的话,敢不敢与于顺承当场对质?”
赵登桥毅然说:“大人,于顺承虽然是我的东家,但是人命关天,我愿意与他当场对质!”
于是嵇康命衙役单独带来于顺承,于顺承听赵登桥讲完,愤怒地冲上去拳打脚踢,嵇康和王广连忙喝令衙役们拉开。
嵇康一拍惊堂木问:“于顺承!你如何敢咆哮公堂,殴打证人?”
于顺承激动地说:“大人!我妻子于包氏乃富人之妻,断断不能受此耻辱!赵登桥说的话,那始作俑者王双喜已死,死无对证,大人为何听信一面之词?”
嵇康想想也有道理,沉吟片刻,说:“王双喜是你家长工,你又住在他的隔壁,不能说没有嫌疑,你可敢随本官去案发现场看一看?”
于顺承慨然道:“有什么不敢?人又不是我害死的,去就去!”
于是嵇康和王广领着几个当差的衙役,带着于顺承、于包氏、赵登桥一起前往王双喜家。
王双喜家确实紧邻着于顺承家,屋子不大,一间厨房、一间堂屋、一间卧室,后面一个小院子,与于顺承家的后院一墙之隔。
仵作来过,在前面领路,来到卧室,一看里面还保留着案发时的样子。
嵇康注意一看,卧室床上很是凌乱,显然死者在床上挣扎过!地面上湿了一大片!
嵇康问仵作:“仵作,这地面上潮湿是怎么回事?”
仵作回答说:“禀大人,当时查验下来,地上有不少开水流淌!这屋子出事后就一直关着门,窗户也闭着,晒不到太阳,因此水渍没有干,地面还是湿的。”
嵇康沉吟道:“王双喜是喝酒喝死的,怎么房间里没有酒?”
仵作说:“大人,当时我们把尸体和酒都带回衙门去查验了,所以现场看不到酒。”
嵇康说:“你回忆一下,当时死者王双喜是怎样躺在床上的?”
仵作说:“王双喜死状很奇怪,人是俯卧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抓住床单,上衣却被褪到了腰部以上。”
嵇康眼睛一亮,说:“照这么说,死者死的时候肯定有人在现场!一般人醉酒,都是仰卧的居多,而且双手紧抓床单,说明死者很痛苦!尤其是地上有大量的开水,很是奇怪!就算死者酒后口渴,喝水无意打翻了杯子,地上也不至于积了这么多水!此事必有蹊跷。”
嵇康说完,蹲在地上,用手指头在湿漉漉的地上擦了一下,然后把手指凑到鼻端闻了闻,隐隐有一股血腥气!
嵇康心中一动,站起来问仵作:“你验尸下来,死者是什么死因?”
仵作说:“查下来是饮酒过度,脑部中风而死。”
嵇康问:“中风是不是因为缺血?”
仵作说:“可以这么说,中风一般是情绪激动,或者受到外力创伤,导致脑子里出血,当然缺血也是中风的主要原因。”
嵇康听了若有所思,带着一帮人来到王双喜家后院。
四处巡视一番,嵇康眼睛一亮!
王双喜家后院的围墙那边,就是东翁于顺承家;围墙不高,嵇康分明看见落满了灰尘的围墙上面有两双脚印!
嵇康指着那两双脚印问仵作:“这些脚印可曾勘查过,是谁留下的?”
仵作脸一红,说:“大人,是小人疏忽了,只顾着检查尸体,没顾到这两双脚印!”
嵇康哼了一声,对仵作说:“你从于顺承家前门进去,把于顺承夫妇的鞋子各拿一双来。”
仵作领命去了,嵇康转头一看,于顺承和于包氏都是面如土色!
嵇康趁机说:“于顺承,于包氏,你二人现在招供,还可以酌情从轻发落!要是顽抗到底,到时候验了鞋印,说不得就要对你们大刑伺候了!”
于顺承和妻子于包氏面面相觑,脸色惨白,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
一会儿功夫,仵作拿来了两双鞋子,比对鞋印,然后禀报嵇康说:“大人!这围墙上的两双鞋印就是于顺承和于包氏留下的!”
嵇康喝令带走,领着一帮人回到洛阳县衙大堂。
嵇康看看跪在下面的于顺承和于包氏,命令衙役取来一众刑具,扔在二人面前说:“你夫妻二人看吧,是自己招供,还是要我用刑,打得皮开肉绽受不了时再招?”
于顺承垂着头不说话,于包氏颤栗了一会,忍不住放声大哭!
嵇康也不开口,等她哭了一阵,说:“于包氏,你一介妇孺,应该不是主犯,是谁下的毒手,你从实招供,或许够不到死罪。”
于包氏泪眼涟涟地招了!
原来于顺承喝酒时无意中发现妻子于包氏竟然与长工王双喜有染,回家后暴跳如雷,毒打了于包氏一顿!
于包氏不敢抵抗,唯有痛哭流泪,任丈夫于顺承打了个痛快!
于顺承痛打了一顿,气也消了大半,便和于包氏商议对策。
于顺承说:“家丑不可外扬,此事先不许声张!但是狗贼王双喜夺了你的贞操,日后还会宣扬出去,我却非杀他不可!你若帮我杀她,则我留你一条性命,你若不从,我先杀了你!”
于包氏左右为难,只得战战兢兢地听丈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