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转身朝后面黑暗的树林里说话,嵇康一愣,继续躲在树后没有现身。
只听脚步声响起,盗贼孙啸天缓缓从黑暗处走出来,笑道:“县丞大人有何话说?”
县丞叹气道:“你们搜也搜了,马车也毁了,我就剩下那些古玩瓷器,不值多少钱,要你们就拿走,何必再跟着我?”
孙啸天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说:“县丞莫怪,兄弟也是奉命行事!我们做贼的不能够空手而归,不吉利!你那些古董又旧又重,也值不了几个钱,而且还难出手,容易被人认出是贼物!”
县丞无奈地沉吟了半天,毅然把手伸进嘴里,抠了一阵,把手掌一摊,说:“这是我私下藏的仅有的两颗金牙,也有几两重,送给你做酬劳,拿去吧,不必跟着我了。”
孙啸天惊叹道:“县丞大人真会藏东西啊,在下佩服!”伸手接过金牙,飞身跃进树林,很快没了踪影。
嵇康暗暗佩服县丞的机智,决定先不现身,暗中保护他,送他一程。
县丞回到客栈,给两个家奴松了绑,然后带着他们返回树林,把散落一地的古董瓷器搬回客栈房间里。
嵇康趁县丞没发现自己,潜回房间睡觉,一觉醒来已是天亮。
嵇康稍作洗漱,走到院子里,一听院子里传来“彭彭彭”的钉木头声,县丞和两个家奴正在监督两名木匠在做两个大箱子。
半个时辰后,两个大箱子做好了,县丞带着两个家奴把房间里的古董瓷器搬进木箱;又买了一辆平板木车,县丞连人带箱子坐上了木板车,把箱子绑在车上。
两名家奴仍然骑马,用绳子拉着木板车,缓缓前行。
嵇康远远地跟着,暗中再护送县丞一程。
县丞像是心情不错,坐在简易的木板车上,摇头晃脑哼着小曲。
走了一段,忽然后面马蹄声骤然响起,一匹快马飞快驶来,越过嵇康,追上县丞三人,拔剑挡住去路!
嵇康一惊,看这骑马人的背影像是孙啸天,莫非他去而复返?
骑士摘掉头上戴的斗笠,果然是孙啸天!
孙啸天喝道:“狡猾的县丞!我受人之托,前来追查你私藏的财物!”
县丞无奈地苦笑笑,说:“这不是开玩笑吗?我所有的东西都被你们搜过了,要是真藏了财物还能瞒过你这双贼眼?”
孙啸天喝道:“休要啰嗦!好你个奸猾的县丞,若不是御史钱大人悟出来,险些被你蒙混过关!你们三个都下来,站到一起,快!慢了我就是一剑!”
县丞只好和两个家奴下车的下车,下马的下马。
县丞嘟囔道:“你们都搜过几次了,这不是开玩笑吗?要是真藏了财物还能瞒过你这双贼眼?”
孙啸天冷笑一声,说:“我这回人也不查,车也不查,我要查马!”
县丞顿时紧张起来,说:“这两匹瘦马年事已高,在洛阳跟着我多年,有感情了,舍不得卖掉,你要拿走就是。”
孙啸天走到两匹马跟前,拔出匕首刺进一只马蹄,从马蹄上撬下个马蹄铁来。
这是个紧裹马蹄的厚重马蹄铁,虽然套到马蹄上使马蹄变粗大了,但因上面沾满了干泥,走路时又有飞扬的尘土遮掩,不细看很难看出马蹄铁是什么做的。
孙啸天把马蹄铁朝向晨光,里口没有尘土,被照得金光闪闪,马蹄铁竟然是金子做的!
孙啸天冷笑道:“怪不得这两匹马县丞大人寸步不离,原来是给它们穿了金鞋!两匹马八个马蹄铁,也值很多黄金呢!你说你两袖清风,没有贪赃枉法,这些黄金是哪里来的?”
县丞辩解道:“我做官多年,一个人在洛阳,都没有纳妾,我的钱硬是省吃俭用省出来的!要么你把金马蹄铁拿走一半,留下四个给我回乡养老吧!”
孙啸天冷冷一笑,手起刀落,把八个金马蹄铁都撬了下来,脱下外衣,包成一个包袱准备带走。
现在县丞大怒,暗暗朝两个家奴使个眼色,两个家奴忽然拔出腰刀冲向孙啸天,县丞也从怀里拔出匕首上去厮杀!
谁知孙啸天武功十分了得,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两个家奴杀死,刀指着县丞,把县丞压在地上!
县丞面如土色,喘息了一阵,说:“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把金马蹄铁拿走吧!”
孙啸天冷笑一声,解下县丞的腰带,把县丞捆了个结实,然后又走向马匹。
县丞嘶吼道:“你还要做什么?”
孙啸天不慌不忙地走到马匹身边,卸下两匹马的马鞍,县丞顿时脸色大变!
孙啸天用手中的刀,把黝黑的马鞍刮了几下,露出里面的金光闪闪,忍不住哈哈大笑!
孙啸天笑道:“御史大人费尽心机,谁也没想到,你这狗官把黄金做成了马鞍,外面包了一层铁,带回老家去!有这两个金马鞍和八个金蹄铁,我下半生吃用不愁了,我也不必去和御史钱国安分钱了,我直接远走高飞,岂不妙哉!”
县丞欲哭无泪,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孙啸天转头看了看县丞,说:“你贪污一生,两手空空地回乡,有何脸面见人?不如就在这儿喝药了断了吧,也算给洛阳百姓一个交代!”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管,拔掉塞子,就准备把里面的毒药灌进县丞的嘴里!
县丞虽然绝望,倒也怕死,吓得紧闭双眼,眼角流出了热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远处寒光一闪,一物飞来,“噗”地一声穿透孙啸天的身体,把他钉在地上!
孙啸天嘴里涌出鲜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穿身而过,一动也动不了。
孙啸天心知危在旦夕,大口喘着气,耳听一阵脚步声走到面前。
孙啸天勉强开口问:“嵇康?”
嵇康冷冷地说:“正是本人!你作恶多端,不光图财,还草菅人命!你杀那两个家奴眼睛都没眨一下,你私自越狱,又要杀害县丞!县丞再怎么贪墨,也是朝廷命官,轮到你来处置么?”
孙啸天自知无救,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艰难地说:“嵇康你莫得意,你很快也没好日子过了!”
嵇康一怔,正要再问,孙啸天头一歪,已经气绝身亡!
嵇康走过去给县丞解开绳索,县丞自知贪墨的事情暴露,羞得无地自容,低着头不说话。
嵇康叹息道:“县丞大人,钱财动人心啊!念你在任上还算勤勉,虽然贪心了点,也没有铸成大错。这样吧,你把那八个金马蹄铁带回去养老,应该也够用了!两幅金马鞍,我替你带走,施粥给洛阳的穷苦百姓,也算是立功赎罪了,你意下如何?”
县丞羞得满脸通红,一言不发,重重地点点头。
于是嵇康带着两副金马鞍离去,回到家中交予管家,命他换成银子,买米施粥给洛阳的穷苦百姓。
第二天,嵇康去了洛阳县衙,把县丞和盗贼孙啸天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县令曹嘉,曹嘉嗟叹不已!
忽然衙役禀报,有人击鼓鸣冤,曹嘉和嵇康连忙到大堂来看。
告状人叫吴贵明,十多岁的青年,长得憨厚富态,跪着诉说案情。
在京城洛阳里有一家玉器作坊叫琢玉轩。
轩里新添了一名工匠吴贵明,他来的当天,老板就暴病死了;因此老板娘认为吴贵明是个不吉利的人,打算把他赶走。
吴贵明苦苦哀求,死活非要留下来学手艺,并声明不要工钱,管食宿就行,贪财的老板娘便答应了。
但是吴贵明此番留下是来另有目的,老板娘却不知道这个秘密。
十五年前,吴贵明的父亲吴广林拿着祖传的一块羊脂玉,请琢玉轩的工匠雕琢成玉瓶;可老板林彩金竟然起了黑心,私吞了美玉不说,还诬赖他讹诈,告到官府。
当时的县令不是王广,收了林彩金的贿赂,反而痛责吴广林诬告,狠狠地打了二十大板!
吴广林回到家里又气又恨,不幸染疾身亡,妻子无依无靠,只好改嫁他乡。
当时吴贵明尚在襁褓之中,随着母亲改嫁,后父自然不喜欢他,从小就吃尽了苦头。
等吴贵明长到了十五岁,母亲把这个仇恨告诉他,嘱咐他来洛阳,进琢玉轩学徒,伺机报仇。
吴贵明刚刚懂事,带着母亲给的不多的银两,来到洛阳,吃了许多苦头,才托人介绍,进了琢玉轩当学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