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康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魂游地府,而且只剩下一年的阳寿,还要被斩首,怎么也想不通,怏怏不乐。
天亮后,嵇康强打精神,把抄录的生死簿去还给陶定坤,并且告诉他寿七十,无疾而终。
陶定坤异常高兴,要请嵇康喝酒,嵇康却心情忧郁,婉言谢绝,回家去了。
曹莹已经起来,正在逗女儿嵇瑶瑶玩,看见嵇康闷闷不乐,连忙问他怎么了?
嵇康怕怀孕了的曹莹伤心,就吞吞吐吐地不敢实说。曹莹一再追问,嵇康才如实相告。
曹莹聪颖异常,对嵇康笑道:“夫君,梦魇一事多属不实,可能是你最近忙于办案,事务繁杂,心情烦躁,故而夜里做噩梦,别往心里去,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嵇康觉得也有道理,但是夜间所梦分明历历在目,醒来记忆犹新,不像是做梦。
曹莹见嵇康心情不好,体贴地劝他先别出门了,在家里静养几天。
嵇康同意了,每天吃饭睡觉,逗女儿玩,陪妻子去后花园散步,倒也其乐融融。
这一天,管家曹志高来禀报,府里有些房子需要修葺,可否请隔壁高员外家的工匠来修修房子?高员外家里的房子已经修得差不多了。
嵇康笑道:“老管家,这些事你做主就是了,不必问我的。”
于是老管家去安排,这天午后,嵇康吃完饭走到后花园消食散步,见几个泥瓦匠在修葺房子,就信步走过去看看。
嵇康笑着问一老一少两个工匠:“你们二位是师徒吧?我看你手把手地教他,你贵姓啊?”
那上了年纪的泥瓦匠并不认识嵇康,笑道:“员外,小老儿姓颜,这位后生是我的徒弟,叫做‘小二子’。我们先前是在隔壁高员外家里做的,刚刚来到贵府,员外有什么活计要做,但请吩咐。”
嵇康关心地问:“颜师傅在我家还吃得饱吧?伙食如何?”
颜师傅笑道:“我们一老一少是从外地来洛阳谋生,初到贵地,别无他求,但求有栖身之地,三餐温饱足矣,其他倒可将就。
大人府里伙食确实不错,看来大人仁厚待人,比隔壁高员外家强太多了!”
嵇康问:“哦?在高员外家吃不饱吗?”
颜师傅说:“在高府干活,我和小二子的早餐是稀粥和馒头;中午是几个窝窝头将就一下,晚上倒是吃得不错,高员外派人送来米饭和肉、鱼和素菜汤。可那盘炒肉全是肥的,一丝瘦肉也没有!至于鱼,看起来倒是像模像样,可刚伸出筷子,尝了一小口,小二子就咸得直皱眉,是老咸鱼!无奈之下喝了好几口青菜汤,这才感觉好了点儿。”
嵇康问:“那鱼是不是腌制得太咸了?不能吃?”
颜师傅说:“那咸鱼又干又硬,烧熟了还这样,可想而知高员外有多刻毒!他家的咸鱼都不知道是哪一年腌制下的,根本就不能吃!”
小二子接话道:“别说吃了,就是舌头碰一下,都快咸得麻木了。”
嵇康听了哑然失笑,说:“这倒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事,听人说,有些主人家对工匠特别苛刻,为人又吝啬。按照规矩,泥瓦匠的活儿最累,每天的晚饭都得凑够一鱼一肉一素三道菜。所以,吝啬的主人家就将鱼腌得特别咸,根本下不了口。这么一来,每天原封不动地将鱼收回去,下一顿再原封不动地搬出来,这样就可以省下鱼这道菜了。”
小二子听了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鱼这么咸!原来是存心不让人吃的!把鱼腌得特别咸,这么一来,每顿都可以少准备一盘。而且,咸鱼保存个三年五载的,都不会变质,看来咱们在高员外这样的人家里做工,什么鱼呀肉呀的,是想都别想了。”
嵇康若有所思地问:“高员外家的宅子是后来盖的,为什么这么快就要修葺呢?”
颜师傅一听有些紧张,左右顾盼,把嵇康拉到一边说:“我在高员外府中干了好几天的活儿,徒弟小二子发现,府上需要修缮的地方,大多已年久失修,可是有很多地方却是人为的。看起来,好像是想找什么东西,到处挖掘,后来又请我们来修缮的。
小二子年轻活泼,和府里的小厮混熟悉后,无意中提起这事儿,小厮说:“这事儿,府里上下都知道。高家祖传有颗夜明珠,价值连城,后来为了躲避兵祸,祖上将这颗珠子藏到了不知什么地方。高员外的爹爹也是临终前,才将这秘密传给高员外。高员外四处搜寻不到,就带人挖开墙壁、搬走屋瓦寻找夜明珠,对外宣称房子年久失修,修葺房子。”
嵇康关心地问:“找到夜明珠了吗?”
颜师傅笑道:“哪儿有那么容易?我看高府里许多地方都被挖开过,应该是高员外的祖先就挖掘寻找夜明珠了,至今也没找到,可那万恶的高员外,最后竟然还克扣我们的工钱!”
嵇康一愣,说:“高员外家大业大,还克扣你们的工钱?”
颜师傅恨道:“可不是吗!前几天,高员外把我师徒二人找去,一脸歉意地说:‘二位,实在是抱歉,经过这段时间的试用,尽管二位的活儿不错,但是离我们府里的要求,还有一段差距。二位还是请自便吧,预祝二位前程似锦。’。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给我们算工钱。
我也后悔,之前是熟人介绍来干活,没谈具体的工钱,吃了个哑巴亏。
于是我说:“高员外,凭良心说话,我们师徒两干了这么久,吃了多少苦头?这点银子就像打发我们走?!”
高员外一脸的无奈,说:“颜师傅,也不怕你笑话,大有大难,小有小难!看上去我家大业大,可开销也大!这样吧,我再送你们一条咸鱼,算是弥补好了。”
话毕,高员外站起来喊:“管家,管家!把咱们家保存的咸鱼,选最大的一条送给颜师傅吃。”
我和小儿子都目瞪口呆,没想到高员外这么抠门!
依着小儿子当场就走,也不要鱼了,我却拉着他,等咸鱼送来,弄几张荷叶包好,带走了吃,不要白不要!
嵇康听了若有所思,问:“高员外家里有很多咸鱼?他送给你的真是最大的一条?”
颜师傅说:“是的,我听高府的管家说过,高家几代老爷都喜欢吃咸鱼,每一代都腌制,家里咸鱼非常多,都记不得哪条是那个高老爷手上腌制的。不过管家按老爷的吩咐,确实是找了一条最大的咸鱼给我带走,弥补我们师徒工钱的损失。其实咸鱼腌制了以后就不好吃了,何况腌制了那么长时间,我都不想吃,带回家去喂猫算了。”
嵇康沉吟了半晌,说:“颜师傅,你先干活,到晚上吃过晚饭,带上那条咸鱼到客厅里找我,我有话要说。”
到了晚上,颜师傅如约来到客厅,徒弟小儿子紧随其后,手上捧着那条荷叶包着的大咸鱼,荷叶上用细绳子扎了好几圈。
嵇康请颜师傅师徒坐下,正色道:“颜师傅,如果我料得不错,你徒儿手中那条大咸鱼里,很可能藏着高员外家的夜明珠!”
颜师傅吓得险些从椅子上瘫倒,问:“嵇员外,您不是拿老汉开心吧?高原我那么吝啬的人,怎么可能把他的传家宝送给我?”
嵇康笑道:“我也是推断。你想,高家先祖为了躲避战乱把夜明珠藏了起来,那么夜明珠还是在家里对不对?”
颜师傅答:“应该是的,要不然高员外也不会到处凿墙挖坑寻找。”
嵇康接着说:“那就对了!你告诉我,高员外的家里被凿了好多洞,挖了许多坑,就是找不到夜明珠,说明什么?说明夜明珠根本就没有藏在墙里或地下!你还告诉我,高员外家几代都喜欢吃咸鱼,越不值钱的东西藏宝贝,越不容易引人注目!当时我就想,夜明珠会不会藏在咸鱼里?因为谁也不会想到价值连城的咸鱼里会藏着夜明珠!但是高家咸鱼很多,代代都腌制,当年藏宝的高老爷想必也考虑到这一点,那条藏宝的咸鱼肯定有点记号,便于日后寻找。于是我想起来高员外送给你一条最大的咸鱼,那么夜明珠极有可能藏在这条咸鱼里,因为最便于寻找。”
颜师傅听完眯着眼睛回味了半天,大喜道:“大人说得句句在理!乞借菜刀一用,我若找到夜明珠,愿意与大人平分!”
嵇康笑道:“你真能找到,那是你的造化,菜刀太锋利了,我怕伤到夜明珠,你等会,我去找把剪刀来。”
说完嵇康站起来走了出去,亲自找来一把锋利的大剪刀,递给颜师傅。
颜师傅小心翼翼地从鱼嘴开始,慢慢把大咸鱼一剪两半,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看着颜师傅失望的样子,嵇康想了想,毅然说:“把灯笼和蜡烛都熄灭了,再看看有什么情况!”
于是颜师傅师徒和嵇康一起动手,把客厅里灯笼和蜡烛都熄灭了,这时小儿子惊喜地指着桌上的大鱼头说:“你们快看!鱼头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