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枝山无言地坐下,围观的人纷纷起哄,逼着他喝了一大杯酒。
知县又出上联:“贤人居居贤人,闲人免进贤人进。”唐伯虎对:“恶人关关恶人,饿人莫入恶人入。”知县佩服唐伯虎的才思敏捷,举杯就干。
县丞缓缓说道:“我有了一个:“思过崖上思过错,错过错过,原(缘)来错过!”
唐伯虎一听笑笑,随即说:“我有下联了:轮回台前轮回转,转回转回,分(份)至转回。”县丞佩服不已,举杯浮一大白。
主簿清咳了一声,说:“上联:笼中鸟,望孔明,想张飞,被关羽。”
唐伯虎想了想说:“下联:塾里童,看严颜,盼张松,怕文丑!”下联一出,满堂喝彩,对得太妙了!主簿随即举杯喝干。
典史笑道:“我来个长联:万水千山映百色十里飘香,香飘百色十里千家万户。”
唐伯虎略一思忖,对道:“万马千军从百里十面埋伏,伏埋百里十面千辛万苦。”
知县迫不及待地说:“我刚想出一联:弦断香冷风拂面,周郎何在?”
唐伯虎笑笑,脱口而出:“妆成眸亮雨淋头,小乔怎归?”
祝枝山大叫道:“小唐,你终于失手了!弦断香冷,是说周瑜已死,老婆小乔失去知音,这下联,妆成眸亮,算什么意思?不工整,重对!”
唐伯虎笑吟吟地说:“老祝,上联写的是周瑜已死,死了以后干什么?要送葬吧?送葬小乔要换素服吧?这是解释的妆成;眸亮什么意思呢?丈夫死了老婆不哭吗?眼里有泪,眼睛当然看上去明亮些,泪水反射嘛!送葬途中,天上下雨了,小乔又没打伞送葬,怎么回家呢?这上联写丈夫周瑜死了,我下联写老婆小乔送葬,哪里不工?”
知县一听哈哈大笑,举杯喝酒,说:“解元公难怪独占鳌头,果然才思敏捷,还有急才,佩服,佩服!”
县丞沉吟道:“我来一个:坐北朝南吃西瓜,皮往东放。”
唐伯虎略一思索,对道:“左拥右抱争上游,手奔下流。”
县丞一怔,问道:“何解?”唐伯虎笑道:“我这下联写的是富家公子,妻妾成群出游,一边命手下用力划船要超过别人,一边把手放在娇妻美妾身上,自然就......”众人一听哄堂大笑,心照不宣。
祝枝山看看冷场,忽然站出来说:“小唐,我又想了几个妙对,你且对来。”唐伯虎笑道:“敢不从命?”
祝枝山狡黠地一笑,说:“马大人可骑。”唐伯虎对道:“文古人故做。”
祝枝山点点头,说:“上联:寂寞寒窗空守寡。”唐伯虎随即说:“下联:娉婷婵娟妙嫦娥。”
祝枝山又出:“呆人吃杏,上一口,下一口。”唐伯虎对:“吕布品茶,先两口,后三口!”祝枝山笑道:“小唐,我这上联有讲究呢,呆字上面一个口,杏字下面一个口。呆子吃杏,上面咬一口下面咬一口,中间不咬,太形象了,哈哈。”
唐伯虎笑道:“老祝我这下联也有讲究呢,吕布品茶,吕字两口,品字三口。吕布是个武将,自然不会斯文地品茶,先喝两口,后喝三口,一杯茶都喝完了,哈哈!”
众人纷纷喝彩,祝枝山不服气,又冒出一个对联:“春秋隐士读遍春秋,花开是春,花落是秋,果然果然。”
唐伯虎想了想,说:“孙子弟子研透孙子,战败是孙,战胜是子,如此如此。”
祝枝山说:“哎,我怎么听不懂啊,请你父亲讲解讲解。”
唐广德笑道:“春秋隐士读遍春秋,第一个春秋是时代,第二个春秋是书;后面花开是春,花落是秋,又把春秋两字拆开;我儿对的,孙子弟子研透孙子,第一个孙子是名人,第二个孙子是兵书,很工整!妙就妙在,战败是孙,战胜是子,把孙子两字拆得非常好!打败仗,当然是孙子,这个不用解释;打胜仗,人人都尊重他,称为‘子’。古代‘子’是对人的尊称,如孔子、孟子、老子;这句话写透了成王败寇的道理,妙!”
众人哄然大笑,逼着祝枝山连喝三杯酒。
祝枝山脸色涨红了,又出一联:“子建高唐赋,子安滕王阁,子求仙?子求财?”
唐伯虎略作思索,对道:“子羽貌惊人,子云章盖世,子重色?子重才?”
吴县知县带头拍手称妙,说:“上联是用的典故,子建是宋玉的字,是个大文豪,屈原的弟子。宋玉写的高唐赋,是记载楚襄王梦中交媾巫山神女的故事,巫山云雨这个成语就是从这里来的,是一个神话。子安是王勃的字,王勃的滕王阁序是千古名文。这上联难就难在,两大文豪,字都是以子开头,子又是对人的尊称,四个子加上用典,不好对呢。下联对得真妙,子羽是孔子的弟子,长得丑,但有才华,有记载的:‘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就说的这个子羽!子云是西汉大文豪扬雄的字,也有记载:‘西蜀子云亭’。这下联妙就妙在,以文人对文人,都是以子开头的字,又以典故对典故,真不简单!”唐伯虎微笑着,看着祝枝山把一杯酒干了,笑问:“祝兄,你酒喝了不少,还能喝吗?”
祝枝山涨红了脸,看看大厅里挂着一副画舫游湖的画,对唐伯虎说:“把水光山色,收入扁舟画舫,盛世独清狂。”
唐伯虎也看看旁边的几幅画,指着一副山水画说:“临绝壁幽谷,纳进泼墨丹青,浊世自激扬。”
祝枝山吃惊不小,这下联对得太工整了,可自己实在喝不下去酒了,就耍赖说:“小唐,到现在都是我们考你,你却没出过一个上联,这不公平!你出一个上联,我对不出来我喝酒,我对出来了就罚你的酒!”
唐伯虎沉吟道:“我遍览群书,儒家四书五经自然是烂熟于胸,我却对佛经感兴趣,就出个禅意的上联吧,是顶针格,你且听好:你自有钱,钱能通神,神通广大,大梦过后成白骨!”
祝枝山一听瞠目结舌,半晌对不出来,只好举杯,连喝两杯酒。
喝完想想不对,对唐伯虎说:“小唐,你莫不是看了几本野书,拿来唬我吧?你自己有下联吗?你对出来,我再喝一杯!”
唐伯虎颔首道:“我出的上联,自然早已想出下联,你听好了:”我素有志,志在众生,生受诸劫,劫难过后见真如!”
祝枝山一听,拔脚便走,酒也不喝了!唐伯虎的父亲唐广德连忙拉住他说:“祝枝山,你的酒还没喝完呢,这就走?”
祝枝山狡黠地一笑,说:“唐广德,你还有心思喝酒?你儿子都动了出家的念头了,你还是愁愁唐家后继无人吧!他自己的那副上下联,深有禅意,已经离出家做和尚不远了!怪不得唐伯虎给自己起了个号:六如居士!居士分明是没出家的和尚,你还有心情喝酒吗?要喝你满满喝,我先去也!”说完一溜烟地逃席而去!
唐伯虎哭笑不得,只好继续举杯,劝亲朋好友们喝酒,一直热闹到半夜子时方才散席。
第二天唐伯虎还在沉睡,母亲丘氏却不安地对父亲唐广德说:“夫君,昨日祝枝山的话有些道理,唐伯虎虽然高中解元,实际上还是个刚刚长大的孩子,我看他平时念书,总爱看些杂七杂八的佛经,这样不是办法,莫要看破了世情,出家去了,叫你我老来倚靠何人?”
唐广德颔首道:“我也有此意,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伯虎功成名就,是该娶妻生子了。而且我听闻,祝枝山放荡不羁,经常带伯虎去喝花酒,就怕他误入歧途。你放出风去,很快会有媒人登门,然后我们择其善者而娶之......”
母亲丘氏十分高兴,立刻张罗此事。很快父母看中了本地的一户人家,徐廷瑞的次女,长得十分貌美,如花似玉,又知书达礼。而且徐廷瑞是名门世家,家财丰厚!
徐廷瑞和夫人吴氏对唐伯虎也十分满意,唐伯虎诗词画俱佳,长相儒雅,又是新科解元,省内文坛第一人,将来前途无量!于是两家请了三媒六证,择了良辰吉日,八抬花轿把徐氏嫁给了唐伯虎。
唐伯虎初尝人伦,乐不思蜀,整日沉醉在温柔乡,与徐氏耳鬓厮磨,祝枝山来找他出去游玩,根本不见!
幸亏徐氏贤惠,过了半年,苦口婆心地劝唐伯虎读书,准备年底进京会考,唐伯虎却眷恋徐氏的美色,还是无心读书。
徐氏已经怀孕,屡劝唐伯虎不听,一怒之下,挺着大肚子回娘家去住了,派人捎信给唐伯虎,非要等他进京赶考回来,金榜题名,才肯回家。
唐伯虎无奈之下,只好闭目读书,温习了半年功课,意满志得,觉得今科状元非自己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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