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卞坐到榻边,解开延羲的上衣,然后把手中的虫子放到他的胸口上。红虫猛烈而快速地蠕动了几下,接着又慢慢平静下来。阿璃把头凑到近前才看清楚,原来虫子正在从延羲心口处吮吸着鲜血,身躯也逐渐随着吸入的血而胀大起来。
阿璃以前也见过以水蛭来破瘀血的疗法,可眼下延羲本已失血过多,理应补血才是,于是忙转头问蒙卞:“他已经失了那么多血,你怎么还让虫子吸他血?”
蒙卞捋了把半白的胡须,“我需要取他的心头血来配药。人的心头血藏在心间,只有这种嗜血虫才能吸得出来。”
阿璃知道巫医治病的方法古怪,便不再多问。
过了一会儿,爬在延羲胸前的嗜血虫猛然变得僵直,一动不动。
蒙卞见状面露惊异之色,捻起发僵的虫子,举到眼前仔细看了一番,嘴里嘀咕着:“奇怪,奇怪…”
阿璃急问:“怎么了?”
蒙卞闭着眼、仰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一双眼睛陡然睁开,直直盯着阿璃,“他到底是什么人?”
阿璃被问得一懵,“…他是,陈国人。”
蒙卞摆着手,“我不是问他是哪国人!我问他是什么样的人?”语毕,又自觉说得不够精确,抓了抓头,补充道:“他姓什么?”
阿璃有些迟疑,犹豫了下,终究还是忌惮巫医的本事,决定据实以告:“他姓风,是陈国扶风侯的二公子。”
蒙卞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果然,果然!”
“什么果然?”
阿璃心想,这个蒙卞,头发胡子都花白了,说话却总喜欢用重叠词,一会儿“错了错了”,一会儿“果然果然”,连养的猴子都叫圆圆,若是自己管墨翎叫墨墨,多半要被它啄得半死。
蒙卞倒未曾留意阿璃的表情,看着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延羲,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陈国风氏是伏羲和女娲的后人,也是当今世上少数拥有神族血统的家族。他的心头血里蕴有令嗜血虫无法承负的神力,让这虫子发僵而毙。”
阿璃从八岁起就跟随于扶风侯风伯钦左右,对风氏血中的神力并不陌生。眼下,她最关心的是如何救醒风延羲,“若你取不出他的心头血,就无法配药了吗?”
蒙卞“嗯”了两声,望着手掌上的嗜血虫尸体发呆。
阿璃颓然坐下。
看来,延羲此番怕是凶多吉少。世子的解药或许还可另请名医来配制,可这二公子终究因为被自己所伤而死,该要如何向侯爷请罪?
低头沉思了一阵,阿璃断然站起身来,对蒙卞行了个礼,“此次承蒙巫医大哥出手相助,既然此处无法医治,我必须尽快送他回扶风侯府。” 或许,以女娲神石的灵力,尚有希望救活延羲……
蒙卞摇头摆手,“不行,不行!他如今气息微弱,看样子不能撑过今夜。此处距离陈国都城数千里,只怕你们尚未出暗夷,人就已经气绝了。”
这时,从屋外刮进来一阵强风,卷起地上的尘土,院里晒着的干草药漫天飞舞,隐约还能听见小猴圆圆带着咳嗽的吱吱叫声。
阿璃抱歉地看了眼蒙卞,“墨翎来了。”
墨翎扇动着一双大翅膀,目光凌厉、傲气十足地瞄了眼圆圆,吓得小金猴嗖一下窜进屋里、跳到阿璃怀里。
阿璃一边安抚着圆圆,一边对蒙卞说道:“以墨翎的速度,如果只是驮载一人,或许能在一日之内赶至宛城。先前我顾虑延羲他失去意识、无法独自乘坐在雕背上,所以不敢冒然让墨翎带他返回陈国求医,眼下既然横竖一死,倒不如放手一搏。如果我将他缚于墨翎身上,再让墨翎尽量飞得平稳些……”
“等等!”蒙卞站起身来,“也许另外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阿璃问道。
“以血补血!”说着,蒙卞抬脚往屋外走去。
阿璃放下圆圆,跟了出去,“你刚才不是说‘以血补血’是大错特错吗?喂!小心!”蒙卞走到墨翎身边,伸手要去摸它的羽翼,墨翎翅膀一扑,双爪腾空,跃开了几丈距离。
阿璃吁了口气,墨翎的黑喙又大又尖,万一发火啄下去,蒙卞的手就废掉了。“你摸它做什么?”
蒙卞转头望着阿璃,“你想救你的男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