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之下,是一副革制的胸甲,紧紧地裹住了阿璃的上身。
仲奕的手指颤抖地厉害,试了几次,才解开了胸甲。
他一寸一寸地,慢慢地移开了胸甲。下一刻,猛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只要闭上眼睛,刚才所看到的一切都会回归为假象。
他的胸口一阵窒闷、透不过气来,下意识地想立即逃开,可又舍不得放下怀里的阿璃。
十三年,阿离竟然瞒了自己十三年!这么多年的耳鬓厮磨,甚至同榻而眠,都未曾有过怀疑。她这样苦心积虑地隐藏,不惜终日以甲束身、遮住了她原本美丽曼妙少女的身体,全都是因为自己……
阿璃觉察到了什么,却又非常模糊不清,头脑中像是发着高烧似的一团眩晕。一会儿,觉得身边的人是仲奕,一会儿,又觉得他不是。她抬起手,在一片天旋地转中探索着,触碰到的,是一张沾满了泪水的脸。
她努力睁大眼睛,极力捕捉着最后的一丝清醒,“仲奕,仲奕……”
仲奕睁开了眼,伸手轻抚着阿璃的脸,勉强地笑了笑,柔声问:“阿离,你想不想,永远和我在一起?”
阿璃的眼神迷蒙,唇角微微弯起。
仲奕又捋了捋阿璃鬓边的乱发,手指停留在了她的发丝间,缠绕着。
良久,他缓缓地俯下了头。
仲奕的吻,青涩而笨拙,夹杂着泪水的咸湿和冰凉。
阿璃像是被陡然拉入了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被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牵引着。她朱唇微启,炽热地回应着,手臂紧紧地揽住了仲奕的脖颈。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又回到了祁州城外的八月春谷,一脸娇羞地依偎在乌伦的怀里……
仲奕把阿璃放到榻上,伸手去解她层层缠于胸前的白布。他的呼吸急促,指尖不住发颤。
阿璃握住仲奕的手,神情恍惚地问道:“乌伦,你不怪我了?”
仲奕全身一僵,缓缓抬起眼、看着阿璃。
阿璃眼中似有悲凄之色,呓语般的又唤了声:“乌伦……”
仲奕怔然半晌,俯下身,双手捧着阿璃的脸颊,“阿离,你看清楚,我是谁?”
阿璃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努力想看清面前的人,却怎么也看不清。
仲奕蓦然想起了那个海上明月的夜晚。阿璃告诉自己,她刚从一个开满海棠花的地方回来……
他抑制住情绪,冰凉的指尖按在阿璃的脸侧,声线颤抖,“阿离,我是仲奕。”
阿璃仿佛在一片混沌中看到了一丝光明,脑中骤地划过一瞬雪亮。仲奕?自己在和仲奕做什么?为什么自己半露着身体?刚才的那个吻………
她拼命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竭力将头脑和身体的感觉分离开来。
长年身受蛊毒折磨的她,明白中毒时最大的挑战,就是如何不让身体上的痛楚击垮意志,也因此养成了一个习惯,身体越痛时、头脑越要清醒。刚才正因身上没有感到半点痛意,反倒让她的思维迅速沦陷。
阿璃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努力地辨认着。
仲奕的面容逐渐清晰开来,黑如墨玉的双眸中溢满了痛苦和内疚,还有压抑到最深处的愤怒。
他的双唇无力地翕合着,依稀是在说着对不起,三个字反反复复、反反复复。
阿璃伸出颤巍巍的手指,抽出了仲奕头上的发簪,用尽全身的力气,刺入了自己的大腿。
人大腿内侧的皮肉尤为细嫩,一旦受伤,也会极痛。阿璃的这一刺,足以让自己痛得又清醒了几分。
仲奕抓住阿璃的手,却已经迟了一步。
阿璃的声音沙哑的厉害,连她自己也有些辨认不出,“倒底是怎么回事?”
仲奕的长发垂落,遮住了眉眼,缓缓说道:“我母后给我们的酒里下了玉露合欢散。你若不在一个时辰内和男子行夫妻之事,就会经脉尽断而死。”
阿璃咬着嘴唇,又是愤怒又是惶恐。芙蓉,终究还是出卖了自己!
她和仲奕双手相握,两人都在发抖。
阿璃感觉小腹间一阵热意涌上,整个人的神识又快要模糊起来。她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可根本不敢去看仲奕充满了愧疚和痛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