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奕无力地跪坐到地上,把头埋到了阿璃的颈窝,泪水无声而落。
阿璃醒来的时候,只觉后脑隐隐发痛,耳朵里嗡嗡作响。
仲奕的那一掌劈得并不太狠,加上她武功根基好,稍作调息便慢慢恢复了知觉意识。
室外时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时而有瓮声瓮气的说话声,阿璃凝神细听,只能隐约分辨出反复被提及的“找不到”,“没有”,“报仇”几个词来。
她撑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发觉自己置身于一间不大的密室之中,四壁皆为木制,透过木板缝隙照入几缕微弱的阳光。地板轻晃着,波涛声可闻。 还在船上!
壁角处堆放着几个水罐和一些食物,水罐上方钉了张布条,上面是仲奕潦草的字迹:“你答应过我,先求自保、再图他谋,不要对我负信食言。”
阿璃一把扯下布条,攥在手心,咬牙骂道:“东越仲奕,你这个傻子!”
说好了同生共死,可每次真正大难临头的时候,他总是千方百计地把自己推开!
阿璃沿着四壁附耳倾听,发觉其中一面传来的海浪声尤为明显。她从靴子里抽出匕首,在壁上钻出一个小洞来,然后把耳朵贴了上去,摒息倾听。
密室的位置似乎在甲板之下,甲板上先是一阵喧哗,继而又骤然安静下来。
只听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说:“主上!此番攻船,末将折损了不少兵士,如果就这么轻饶了东越人,只怕军心难服!”
慕容煜的声音沉沉的响起:“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他们?”
“末将麾下中箭落水的兵士一共三十四人,如今全都葬身鱼腹,连个全尸都没有!末将请求将东越船上的一干人等也以此法处置,推入海中喂鲨鱼!”
众士兵们纷纷齐声赞同起来。
因为不能用箭,这场强攻燕军死伤惨重,活下来的士兵们也是心有余悸,自然对放箭射杀自己兄弟的东越人恨之入骨。
“不可!”仲奕轻喘着气说,“燕王,他们大部分只是寻常水手,放箭也是听令行事。一切,都是寡人的安排。”
慕容煜冷冷的说:“你的意思是,想代替他们受罚?”
阿璃的脊背发凉,心倏地紧缩。仲奕听上去像是受了重伤,而慕容煜,那冰冷的声音像极了汕州行刺的那夜,流露着决然的杀气!
燕兵们开始嚷起来,此起彼伏的“杀了东越国君!”,“为先王报仇!”
阿璃再也不能多等,扬起手中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狠狠地朝壁上凿去。
慕容煜走到仲奕身边,弯腰低声问道:“你把阿璃藏到哪儿去了?”
从攻上海船的一刻开始,慕容煜就在四处寻找阿璃。可他翻遍了整艘船,也找不出阿璃的半点踪影。
在他的心底深处,有着一丝尚存的期冀,或许,东越仲奕知道了自己和阿璃的关系,因而将她禁于身畔、用来胁迫自己。他甚至,有些期望着仲奕能立刻拿出阿璃来做筹码、威胁逼迫自己做些什么……
可无论将士们怎么辱骂折磨,仲奕一直都绝口不提阿璃。
慕容煜开始慌乱起来,慌乱的有些不知所为。
他攥着仲奕的前襟,声音低哑地说:“你不就是想拿她来威胁我吗?她在哪里?”
仲奕闻言,眼底掠过一瞬愕然的惊疑。
拿阿璃威胁他?这是什么意思?
“仲奕!”一袭白影跃过船舷,翩翩然落到了甲板之上。
“阿璃!”
“阿璃!”
仲奕和慕容煜抬起头,异口同声地唤道。前者的声音透着慌乱,后者的语气却溢着惊喜。
阿璃凿穿船壁,攀至甲板,落入眼帘的竟是长发凌乱的仲奕半跪于前,衣袍下摆上一片殷红,像是腿上受了极重的刀伤。
甲板的一侧密密匝匝站着燕国的士兵,围着一排被俘的东越船员。双方皆有负伤,看样子应该是经过了一场不短的苦战。
慕容煜站直身朝阿璃走去,目光迫切、一瞬不瞬地凝在她身上,生怕一个眨眼她就又会消失不见。
夕阳的余晖脉脉地照在他的一身蓝衣银甲之上,衬得整个人愈加五官分明,英姿飒爽。
阿璃望了他一眼,旋即垂下了双眸。
八方镇上初相识,露宿林间把酒畅谈,他一点点走进了自己的心里。祁州城外海棠花谷,相依相偎、互诉情长,许下了一生一世的诺言。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阿璃厉声道:“站住!不要过来!”
慕容煜脚下一滞,眼神焦灼,“阿璃,是我。”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燕国的国君慕容煜。”
慕容煜心头一凉。他曾千百次地臆测过、当阿璃知道自己真实身份时,会有何种的反应。或是真恼,或是佯怒,但绝对不是眼前的这般漠然……
沉默了片刻,阿璃缓缓抬起眼,语气放得轻柔了些,说道:“乌伦,请你放了仲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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