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皆大惊愕然。
巫蛊之术,在中原一向被视为妖邪,无论是王室还是民间,都甚为忌讳。
而将蛊毒用在了战场上,更是前所未有的事。
燕将们忍不住想破口大骂,却又都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上。
阿璃继续说道:“虽然是巫蛊之术,但据我所知,这种青冥蛊只会令人疼痛,却并不致命。且用雄黄粉撒在中蛊者的身上,便能解毒。”
古鹏满头大汗,强忍着痛说:“雄黄粉……军医帐中应该有。”
阿璃问清楚军医帐的位置,扶着慕容煜缓缓坐下,“我先去取药,马上就回来。你控制住内息,千万不能让蛊毒入了心脉!”
当年的扶风侯风伯钦,就是因为被青冥蛊反噬了心脉,而丧命于东郊密室。那种惨状,阿璃犹能清晰忆起……
阿璃解下斗篷,疾奔入营,迅速朝军医帐的方向行去。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中毒的人,取解药的任务责无旁贷。
一路上,她拼命抑制住脑中飞驰窜腾的念头,努力不去想这突如其来的大雾与青冥蛊,究竟意味着什么。
眼下的形势,不容得事情再变得更复杂!
军医帐离大营门口不算太远,加上阿璃施展轻功发足狂奔,不多时便已到了帐前。
帐内几名士兵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其中几人支撑着身子、在装着药材的器皿中胡乱扒找着止痛的药剂。
“雄黄在什么地方?”阿璃急声问道。
一个军医模样的人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指向堆积一旁的几个罐子。
阿璃顾不得再问,上前逐一打开来,很快辨认出了红褐色的雄黄粉末。
她依照当年蒙卞为风伯钦解毒时的手法,捻起一小撮粉末,撒在军医身上,迅速交待道:“依照此法,可解大家身上的毒。”
她撤下一截衣裙,从罐子里倒出了些雄黄粉包上,揣入怀中,然后把罐子塞到军医手中。
军营大门与箭楼的距离并不远,慕容煜等人坐在营门口,将关外的厮杀声听了个清清楚楚。
整个山谷,俨然成了一座修罗地狱。两万身中蛊毒的士兵,丝毫没有抵抗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国铁骑践踏到自己身上。飞溅的鲜血,浸满了整个杀戮场。
士兵的哀嚎声,敌军的厮杀声,马匹的嘶鸣声,在樊山间盘绕回荡,声声撞击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大家都很明白,再不用多久,陈国的军队就会攻下华阳关,打开箭楼大门,蜂拥而入,将这里的每一个燕人,杀得干干净净。
慕容煜阖着双目,指尖微微颤抖。
无数个嘲讽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肆意地大笑着!
二十万人的性命,二十万!
他驰骋沙场十多年,被世人尊为不败战神,而今日,在这华阳关内,他却注定要输得一败涂地!
阿璃奔至营门,取出怀中布包,放到地上迅速展开,小心翼翼地捻了一撮雄黄,洒到慕容煜身上。
接着,她又依同样的法子,为古鹏等人解毒。
不多时,洒落到众人身上雄黄粉末渐渐由红转青,疼痛感也随之减弱下去。
阿璃跪在地上,掸着慕容煜衣襟上的粉末,“蛊虫已经诱出,你可觉得好些了吗?”
慕容煜缓缓睁开眼,目光不再似往日那般清明笃定从容,而是满溢着深沉的痛楚与怆然。
褚大庆脚步踉跄地拜倒在慕容煜面前,“陛下!陈军马上就要攻破箭楼。末将愿率麾下弓弩手,拖延住敌军的攻势!请陛下尽快启程返回宛城!”
适才同阿璃等人一起下楼的长弓营弓弩手,约有二十来人,此刻蛊毒已解,听见主将的进言,纷纷跟上前来,跪于褚大庆身后,齐声说道:“请陛下启程!”
吴予诚也撩袍在褚大庆身边跪下,目光清亮殷切,拱手说道:“陛下,雄黄的数量有限,杯水车薪,救不了这二十万的士兵!营中尚有兵器和粮草需要迅速转移,微臣恳请陛下,恩准褚将军所奏!微臣愿留在华阳关,与长弓营的众将士共御陈军!”
他话音一落,余下诸人也纷纷加入到请愿的队伍。
“末将愿与华阳关共存亡!”
“末将也是!”
“誓死与陈贼血战到底!”
慕容煜薄唇紧抿,沉默不言。
他很清楚,华阳关失守已成必然,眼下最需要考虑的事,是如何将损失减少到最小。
而他所要做出的选择,对于很多人来说,将会是十足十的残忍!
如果,他仅仅是一方统帅、一位以征战沙场为毕生所愿的将军,那他会毫无犹豫地选择留下!选择与袍泽们并肩作战、血洒沙场,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可他身上背负着大燕国的荣辱兴衰,背负着王兄嘱托的江山社稷。
所以,有很多事,由不得他自己的心……
阿璃半跪在慕容煜身畔,怔怔望着眼前这一张张鲜活的面孔。
汗渍、尘土、疲色,亦掩不住他们眼中此刻激荡着的豪情。
这是一种阿璃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一种以家国天下为己任的悲情壮志,一种她曾完全无法理解的爱与责任!
她的眼角渐渐被温热的液体浸湿,喉咙紧的发痛。
恍恍惚惚间,她依稀记起,曾有谁说过,对一个军人来说,最好的归宿、就是死在战场上。
(卷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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