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薛天宇来说,这个晚上也许必将成为他四十余年来最漫长、最难熬、最痛苦的一个夜晚。
年轻的时候,为了打拼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他曾经熬过无数个不眠之夜。那时候,年轻力壮,精力充沛,即使连续熬上几个夜晚也不会觉得难受。
在功成名就,拥有了巨额财富之后,自己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熬过夜了。偶尔有时候为了思考企业发展的策略,也会失眠一两次,但是,第二天却整个人都毫无生气,头昏脑胀,腰酸耳鸣。
但无论是年轻时候,还是现在中年不惑,只有在那段自己的爱人无情离开自己的日子里,他才真正感到了痛彻心扉。不过即使也有无数的痛哭流泪到天亮的日子,但那时候除了痛却只有恨,只有绝望。但自己却从来像今天晚上一样,感受到的是无尽袭来的对未知的恐惧、每一秒都如刀割般的心痛,还有深深的愧疚。
这种感受让自己觉得随时都会崩溃,而大脑却出奇地清醒,精神出奇的紧绷。黑夜里的每一丝声响都那么清晰地刺激着自己的耳膜,鼓动着自己的每一根神经。
时间也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过得慢,慢得就如同过了几个世纪。
薛天宇坐在窗前的姿势几个小时都没有丝毫改变,就像一尊塑像,也像一具僵硬的死尸。
但僵尸般的皮相里,却是如山崩地裂。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最爱的孩子,现在到底会遭遇什么磨难,一想到那个瘦弱的身体此刻正经受的恐惧和无助,薛天宇的心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刀一点一点地割着,每割一刀,心脏都会抽动一次、收紧一次。
而自己此刻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力地祈祷,就像一个精神上的乞丐一样,如果能够乞求到儿子的平安,他宁愿自己就是一个跪着的乞丐。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痛和担心逐渐转化成了一股剧烈的恨,充斥着自己的每一个细胞,他暗暗发誓,不管这件事的结果是什么,伤害自己宝贝儿子的人都要为此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再次想起儿子那双无助的双眼,耳畔仿佛听到了他的呼救声。薛天宇狠狠地闭上眼,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此时,一种无能和自我痛恨的屈辱感又袭上心头。
就这样,无数种情绪在自己的脑海里翻来覆去,让自己狼狈不堪,痛苦地折磨着自己的精神。
不过,也正是在这种千般思绪中,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窗外的黑色一点点褪去,渐渐发白。
薛天宇下意识地抬起左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时间已经到了早上7点。
他猛地站起,冲到了别墅前院。然后就绕着院子里的喷水池一圈又一圈地转着,像一只无头的苍蝇。
夏俊也已经走到了院子里,站在台阶上望着薛天宇。他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去劝薛天宇。
也许,默默地陪着他等待,是唯一的办法。
跟着薛天宇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薛天宇这么手足无措过。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心目中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也会有脆弱的一面。
这种巨大反差,让他唏嘘不已,感叹世事无常。除此之外,夏俊似乎还有一种害怕,或者是心虚。跟着薛天宇,自己死心塌地、言听计从,因为他曾经救过自己的命,自己除了忠诚无以为报。但是,为了利益,为了欲望,他们的所作所为大多都是利己却损他的。
也许,老天也都看在眼里,恶业太多了,终会有报应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这句话此时无数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一阵风吹来,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天色已经大亮了。薛天宇焦躁的脚步却并没有停下来,他边走边不停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这声音在这寂静的清晨显得那么的响亮,那么的突如其来,那么的诡异。吓得薛天宇和夏俊都抖了一下。
薛天宇的脚步嘎然而止,他下意识地慌乱地急切地接通了手机,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喂……”薛天宇的声音就像一个垂死的人,沙哑无力,而又惊恐。
“薛总,我们道上的兄弟向来说话算话。你儿子,我们已经把他放在了你们别墅后面的小山坡了。你马上去,就能见到他了。不过,你要记住,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们随时都会让你不好过!”说完就挂了。
“小俊!快,后山!”薛天宇边喊边往外冲。
夏俊拔腿就追着出去。
两人发了疯似的狂奔着,很快就冲上了别墅后的小山坡。远远的他们就看到一个树上挂着很醒目的一块红布,那棵树下隐约能看到一个小黑点,像是一个瘦小的人影。
“一念!一念!”薛天宇嘶吼着,向那棵树奔去,由于过于着急,他一路上摔了几次,但是却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跌倒就立刻爬起来继续玩命地向前奔。
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夏俊居然都无法追上他的脚步。喘着气,拼命地赶着。
薛天宇爬上了坡,也终于看清了那棵树,树下果然有一个孩子,被双手反绑在树上,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