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
郝爷爷门口的枣树叶子几乎掉尽了。家家户户门口的枣树的叶子都几乎掉尽了。附近山上的林木黄色成了主色调。山脚下的巴茅的长长的叶子干枯成白色,只在根部还残余一点绿意,透露出它顽强的生命力。门口那几块田的禾兜重新长出来的嫩叶被牛儿吃尽了。
这个时候,便要上山放牛了。
周末,大人们总计划着叫我们去放山牛。
冬天放山牛不同于夏天放牛。夏天放牛总是在早晨和下午进行,上午是不需要的,冬天放山牛可是一整天的事。不过有一点比较好,那就是不需要赶早。吃过早饭,八、九点钟了,太阳已经有了温度了,方才慢悠悠的骑着牛儿上山。到了山上,把牛一放,可就闲着了。
稍大一点的,忙着拾捡干树枝,计划着晚边回去的时候带一捆柴火回去。
那可是要很好的骑牛技术的。将柴火横架在牛背上,架在你所坐位置的前方,你骑在牛背上一只手扶着柴火一只手拽着牛绳赶牛。平路倒不值得一说,问题是上山下上,斜斜的,可难把握了。
上山,若是太斜,你把握不住,说不定会往牛屁股处滑,以至于一下子滑到地上呢。你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柴火也滑下来,正好压在你身上,你说惨不惨?
若是下山,太斜,人往前倾,把握不住,径直滑到牛颈脖子处,架在牛角前,上也上不了下也下不了。牛儿乖顺,没啥事,倒好;牛儿脾气大,你架得它不爽,它昂起头来,把你挑在空中,那可真惨了。想想都后怕。
这场面我们可都见过。
我们的父母都不需要我们拾捡柴火。我们只要能把牛赶到山上,然后能把牛赶回牛栏就可以了。
闲暇的时间里,我们打石子(那是一种技巧性游戏,挑选五个大小一样的小石子,将一个石子往上抛,之后立即或者一次性一个或一次性两个拾捡地上剩余的石子,在上抛的石子掉落时接住即可晋级。级别越高难度越大)。
玩厌了打石子,我们接着玩“跳房间”。
玩厌了“跳房间”我们就去捡松脂球。掉在地上的松脂球的外皮已经皲裂了,散发出淡淡的松脂的芳香。好在没有一点粘性。我们拿在手上比赛着看谁扔的最远。可不兴拿它打人,砸中了头痛得你要命。
最高兴的当是中午时分了,如果离家近,便派几个回家吃,然后给当班的其他人带饭。大伙儿端着饭盆,尝尝你碗里的菜,又尝尝他碗里的菜,互补着吃,感觉格外香,格外有味。
如果离家远,就更简单,带几个红薯就够了。那藏在窖里的红薯生吃特别甜。也可以烤熟了吃。几个玩得来的凑在一块,捡干树枝的捡干树枝,生火的生火,烤的烤。
不用说,郝珺琪当然跟着我。我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火一时烧不旺,便凑近身去用口对着火吹气,那烟熏的你眼泪汪汪的,吃不消了,换一个吹,结果,大家都“伤心的落泪”。
但不管怎样,红薯总算烤熟了。外皮略略有点焦,香喷喷的,掰开来,用鼻子闻一闻,香气沁人心脾。吃得可开心了。
……
乡村的冬天是寂寥的,甚至是死寂的。上了年纪的老人蜷缩着身子端着火筒坐在太阳底下取暖,一动不动,好比一个雕塑。
像我们这些孩子从来没有冬天,也不知道什么是寂寥,我们有的是找乐子的法子。
只要晴个十天半月,看吧,小溪边的几块田就成了我们的运动场(谁叫永泰小学连个操场都没有呢,正好弥补这方面的不足)。田里的泥土已经干透了,但跑起来还有点滑,不过那不影响我们的热情。我们在上面跑,嬉闹,摔跤,摔倒了都没关系,反正怎么磕碰都不疼。
最好玩的是跳高,从小溪边的篱笆里抽三根苦竹棍,两根有枝桠的插在田里做架子,另一根做横杆架在那两根竹棍上,然后大伙排成一排,小跑着往前冲、跳,一个接一个。若是有谁跳过去摔在地上,没有及时离开,那后续的人使点坏,不避不让压过去,可能就要压成堆哦。
遇上这种情况,郝珺琪总会往旁边跑开,我们可不管,图的是热闹。那被压在最底下的哭爹喊娘也没用。
跳完了一轮,提升横杆的高度,接着再跳。接着再提升。有好多人被淘汰了。冠军便决出来了。
夕阳西下,炊烟缭绕,到了回家的时间了。我们的裤管都粘了泥,回家等着母亲唠叨好了。
有时我们还会去“烧窑闭炭”。
也是个大晴天,当然是某个下午。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田畈里安静寂寥,几乎不见一个人。水沟里早就断流了。
我们找了一个有一定高度的田埂,在田埂壁上离顶部约摸十几公分的地方往内挖一个洞,即所谓的窑,而后,在顶部打一个小洞做烟囱。做烟囱是技术活。用力过猛整个顶部会塌陷,用力太轻,那小圆洞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打通。关键是顶部的厚度要适当。
一切准备就绪,我们着手“烧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