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那些议政的大臣,常琴看见应含絮一个人守着台阶,便也在旁坐了下来:“水水说你一个人在外面哭,是怎么回事?”
“我没哭,她搞错了。”应含絮抹了把脸,那些似乎是眼泪又不是眼泪的东西,早已干透。
“外面冷,跟我进去。”常琴说,欲牵起应含絮的手,却被她怏怏挣开。
“你知道外面冷,那你知道祭祀神殿三百多级台阶有多冷,你娘的地宫有多冷?”她问。
常琴回眸,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池碧的事你知道多少?”应含絮问。
“池碧三年前就……”他依然坚持那荒唐却固执的说法,应含絮完全听不下去:“别骗我!我知道池碧没死!我也知道永乐街丁号绣坊,知道她被转移到了那个地方。”
常琴的脸色终于有了轻微的变化:“你们找到她了?”他一定猜得到,应含絮获知了池碧的下落,池崇必然也已心知肚明。
应含絮点点头:“可是我们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常琴瞳孔一缩,心里一定在想:难怪事后去处理,尸体已经不见了。
“我还在现场发现了这个。”应含絮缓缓从荷包里掏出那截腰带残片,常琴脸色骤变。
“你去过那里是不是?”应含絮谨慎捕捉他脸上每一处细微变化。
“池崇知道吗?”常琴反问。
应含絮点头:“他知道,但他不知道这东西是你的。”
常琴叹了口气,承认道:“我的确去过那里。”
“那么……”应含絮知道这句话自己迟早都要问出口,“池碧是你杀死的吗?”
“我没有杀她。”
“那她为什么会死?”应含絮问,“这几天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池碧已经知道自己的下落被池崇获晓,在地宫的时候她等待池崇去救,她或许不曾考虑过这样会连累池崇和池家,为什么到了宫外她就自尽了呢?她还没有等到池崇,她忍辱负重三年不就是等待被救,为什么几乎快要熬到头了,她竟自杀了呢?她没有自杀的动机,那浣纱所的阮嬷嬷,也没有突发恶疾而死的巧合!”
“所以你认为这些事情都是我干的?”常琴问,口吻暗含隐痛。
“你答应过池崇的。”应含絮说,“你答应过池崇的,你说你会给他一个池碧的交代,那既然你去了丁号绣坊,你为什么没有救下池碧?难道说你去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不可能!我们赶到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热的!”
常琴久久不说话,他看着应含絮,不躲闪不回避,却久久不说话,久久之久,他才似下了决心般,坦白道:“我去的时候,她还活着,我本可以救下她的,但我请求她既往不咎放过我母妃,她不答应……”
“所以你就杀了她?”应含絮打断问。
“没有。”常琴眼神坚定,“我离开了,我是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杀了她,但我下不去手。”
应含絮也看着他,也久久久久不说话地看着他,良久才问:“你刚才考虑了那么久,就编出这么个不算可能的可能给我吗?”
“你为什么不肯信我?”常琴有些恼怒,他不轻易失控,此刻却显得百口莫辩,“要我怎样说你才肯相信,我的心也是肉做的,池崇是我兄弟,池碧是他姐姐,我就算再残忍,也不会亲手杀了他姐姐!”
“那你能给我解释下为什么池碧死了吗?”应含絮继续逼问,“难道说看你走了,池碧才想不开,一口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常琴悲愤地看着应含絮,语声低抑:“我不想跟你解释,因为无论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他言毕起身欲走,翩飞的衣角掠过应含絮的眼角,勾起她眼眶湿润。
这一次,是真的想哭了。
应含絮本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恶劣,本计划与他好好讲一讲,应含絮本希望他给自己一个解释,可他给了自己却又不愿去相信,应含絮越想越暴躁,也霍然起身,对着他的背影,大喝道:“我要和你分手,常琴!”
常琴的身子猛地一僵,驻足不前,背脊挺得笔直,却没有回头。
应含絮气鼓气鼓:“我不是在说气话!”明明说的就是气话。
因为常琴不回应,应含絮便继续说:“我会出宫去,再也不要进这个坑了!”
“随你。”常琴最终只回了简简单单两个字,说完就走,始终没有回头。
兴许他也带着抹孩子般的稚气和怨气吧。
应含絮越想越难过,天色昏暗,夜月朦胧,寂寥环境更显凄凉,可是都已经说出那样的话了,这个时候再厚着脸皮蹭进去,不是自讨没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