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头白彦前脚刚走,那一头月澈后脚就踏了进来。
这厮褪下一身晓郡王的行头,换回从前洒脱到凌乱的衣着和发型,在应含絮看来,却异常亲切。
“姑娘,庭院门前微微笑,约吗?”他问,斜倚门前石狮,倒是飒爽得很。
应含絮斜眸:“才送完客。”说完发觉这句话风尘气太重,摇了摇头,解释道:“是白彦。”
“管他白彦黑彦,跟我走如何?”月澈继续纠缠。
应含絮转动轮椅往回走。
月澈急了:“又拒绝我?”
应含絮停驻:“去换个衣服。”
换上一身轻装,才适合与月澈出去游湖,只是带着轮椅诸多不便,游湖也只能歇在甲板上,看他钓鱼,浪漫中不免添了几分俗气,旁人看了还以为是对普通的渔夫和他的妻子呢。
“好好的晓郡王为什么不做?”应含絮问,“顶着个虚衔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
“光享受,只怕耽误了大事。”
“何谓大事?皇后宣布继承人的时候你去了哪里?知不知道整个皇宫的人都在找你。”
“我出了灵安城,去办大事。”
“什么样的大事比登基更为紧要?”应含絮不禁有些恼火,这厮究竟靠不靠谱?全天下的百姓都不及他的撒欢重要吗?
“我去替你找大夫,治腿的。”可是他轻轻说。
应含絮突然接不了话,缄默维持了良久,她才说:“我这腿一时半会儿又好不了,急得你撇下一切离宫而去?”
“那帝位我本就不稀罕,何况常英比我更适合这种画地为牢的生活,再者,何不言说东海老人十年才到中原一次,我若是错过了这一次,就要再等上十年了。”
东海老人是何不言的师父,十年前,何不言因为某事想不开,跑到东海无回崖上跳海,被东海老人救下,带入东海一座小岛苦研医术,因何不言喜欢易容,遂在这条路上跑得很彻底,几乎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一年前他回到中原,再没回去孝敬师父,因据说东海老人住的小岛甚为神秘,常年隐在仙雾中,但凡是慕名而去的人皆无法登陆,历经海啸而昏迷,于鲛人的歌声中苏醒在中原海滨,恍如一场梦。
慕名寻医者,唯有十年一盼,等东海老人到中原来采集稀世草药。
只是即便如此,也无人知道东海老人究竟会在这一年中的何时出现在中原的何地,甚至有传说东海老人活了千年,却鹤发童颜,也有说其真面目是位貌若天仙的少女,只是化作妇孺迷惑世人,最后连他究竟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都不清楚,称其为“东海老人”,也不过是个泛泛之名罢了。
无疑,这次给月澈透露信息的人,是该死的何不言。
应含絮说:“你别听何不言瞎说,找什么莫须有的东海老人!所谓神医、圣医我是听多了去,每次都是一场欢喜一场空,你们就别再给我制造希望了,我如今都快习惯脚不沾地的生活了。”
“不行!”月澈斩钉截铁,不容许她对命运屈服,“你不在乎你的腿,我在乎!泛舟湖上,你不羡慕把脚丫子伸到湖水里去戏鱼?野外踏青,你不羡慕双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跑起来的时候耳边风声呼啸?”
“我怕水,戏什么鱼?赤脚奔跑,不怕草尖儿扎脚吗?”应含絮嘴硬,别过头去,“我才不羡慕。”
话虽如此说,可是翌日月澈准备好一切上路的准备,说要带着她去找东海老人,她还是乖乖钻进了马车。
马车经过池府门口的时候,因前面有迎亲的队伍堵住了路而停滞不前,应含絮倚在车内,幽幽地问:“谁家娶媳妇这么热闹?”口吻略微得有些酸涩,大约是触景生情。
“池三少爷这是二婚吧?”帘子外突然传来人们的议论,那句话从诸多纷乱杂冗的声音里被应含絮敏锐的耳朵挑出来,刺痛了心——
“可不是?前一阵子娶的是应家的小姐,这一次,据说娶的可是北银国的公主呢!”
“瞎说,北银国是女尊国,要联姻那也是池三少爷嫁过去,哪有福气娶回来?”
“北银国现如今是男人掌权你不知道吗?你这消息还真是滞后!北银国早已不是当年的北银国了,我听说呀,这鄂尔娜尹公主是怀了孩子来的,对池三少爷那是死心塌地得没话说,池老夫人甚是喜欢,为了给池家冲喜,遂才替他们补办了婚礼,你们瞧这阵仗,多豪华多气派!池家这是在对外宣布,即便池老爷为国捐躯,池家也依旧是灵安城内数一数二的权贵世家,池三少爷今时今日掌兵之数,可绝不亚于当年他爹呢!”
……
后面说什么应含絮听不下去了,她催促月澈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