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候,沈琰来得早,倒是好生做了回慈父,坐在床榻前嘘寒问暖了一番。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沈灵烟再如何愤恨,也只得附和了衣食父母的虚与委蛇,好在看她大病初愈,神色恹恹,沈琰也不再多说,又略嘱咐了几句就起身往外去了。
目送沈琰坚毅挺拔的身影消失拐角,沈灵烟冷笑一声,确是高大伟岸的父亲形象,只这高大伟岸不是给自己的,给了自己的,怕是压住孙猴子五百年的五指山。
不多时,沈灵筠与沈桃灼相携而来,言笑晏晏,端的是姐妹情深。只二人一入屋就拿眼四下瞟,想是在找沈灵烟,却是落了空。
眼波流转间,二人按照位分坐下,轻拂了衣袖,沈灵筠状似无意道:“这烟儿妹妹如今架子倒是大了,让我和灼儿等着就罢了,怎么让父亲也等着,眼里也没了尊卑大小……”
沈琰眉头一皱,颇为不赞同地瞥了眼沈灵筠,却又不忍责备,只唤了句,“筠儿,”
“方才姐姐可是在说烟儿架子大?”沈灵烟恰好进屋,瞟了眼在座之人,娥眉一挑,疑惑道:“如此说来,娘和平姨娘都还未到,娘想是忙,平姨娘莫不是也端了架子,诚心叫父亲等着?”
“你!”
沈灵筠素来霸道,今日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东院吃了亏,早忍了一肚子火气,眼下被沈灵烟一激,权当看不见沈琰的使得眼角快抽筋的眼色,冷哼一声,讽刺道:“几日不见,妹妹倒是牙尖嘴利不少,想往日还只会流着哈喇子在地上摸爬滚打,妹妹莫不是忘了?”
翻旧账,原是古代也是盛行的。
沈灵筠说话带刺,沈灵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瞧见不远处款款而来的许氏,暗自冷笑一声,面色一变,皱眉闭眼,以手扶额,身子虚弱地摇摇晃晃了起来,“烟儿,烟儿知道往日是烟儿傻,可是姐姐,姐姐为何还要笑话烟儿……”
不就是演戏,谁还不会了?
许氏三步并作两步,忙上前扶了沈灵烟,急切问道:“烟儿,可是脑袋又疼了?”素手轻揉沈灵烟的太阳穴,目光却是瞥向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沈灵筠,沉声开口,“筠儿,烟儿所说,可是真的?”
沈灵筠却是不理会,怒瞪了沈灵烟一眼,傲娇地别过脑袋,明显的目无尊长。而一旁的沈桃灼只隔岸观火,低了个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场面胶着,沈琰轻咳两声,尴尬圆场道:“夫人,原是筠儿姐妹间的打闹,算不得什么事,过去就过去了,准备用膳吧。”
许氏冷漠地瞥了眼沈琰,就听得沈灵烟啜泣道:“娘,烟儿知道,烟儿以前傻,烟儿也不想的,真的不想的……烟儿已经努力忘记,可是,可是姐姐为什么……娘,烟儿,烟儿好难过。”
这令人作呕、期期艾艾的一段话,竟是是出自人畜无害的钢铁直女沈灵烟之口,叫她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有这样好的演技,心里默默感叹上辈子真是入错了行,倘若进了演艺圈,不说拿个影后,好歹能当个演技派吧。
“烟儿……”许氏心疼不已,却没有好言相哄,面色一沉,眸子晦暗,转头冷眼扫了眼沈琰,竟生出了几分气势,随后看向自视甚高的沈灵筠,肃然道:“沈灵筠,你为尚书府的嫡长姐,不是友爱其下就罢了,竟还生了恶毒心思,今日念你是初犯,明日起佛堂面壁三日。”
“你!”
“夫人这……”
沈灵筠愤恨,双目直勾勾地死瞪许氏,美眸狰狞。沈琰为难且心疼,却知不能再包庇纵容沈灵筠,毕竟方才之事是在他眼皮底子下发生的,他不呵斥就罢了,好话也说过了,却是不能再拂了许氏的意……
许氏懒洋洋地瞥了眼沈灵筠,冷声道:“目无尊长,再罚三日。”
冰冷的话并未浇熄沈灵筠熊熊燃烧的怒火,正想怒而起身,却发觉一左一右皆被按住了,却是沈桃灼和沈琰同时发力,二人皆是不赞同地摇摇头,沈灵筠无法,只是板上钉钉似的坐下,冷哼一声,又不服气地抬头,目光怨毒,如毒蛇般地盯着许氏。
许氏懒怠理会,瞟了眼平姨娘的空位,没有多说,只吩咐上膳食。
沈灵烟娇弱地倚在许氏怀里,时不时抽泣一下,却在沈琰瞧不见时挑衅似的朝沈灵筠嘲讽一笑,在沈灵筠堪堪发飙时忙又龟缩回去,目光有怨,好似受了气的小媳妇。
斗不过死人又怎样,现在许氏是当家主母,大平氏早不知云归何处了,如今想要虐沈灵筠个两三百回又有什么难的。
不多时,膳食已然上起了,沈琰正待起筷,就见姗姗来迟的平姨娘总算现身了,仔细一看,双眉纤细如画,眸若星子,神似秋水,唇点胭脂,袅袅婷婷而来,又破天荒了着了绯红衣,衬得愈发娇俏,不知存了什么旖旎的心思。
那搔首弄姿扭腰摆臀的模样,沈灵烟简直没眼看,又暗搓搓地瞥了眼许氏,倒是神色如常冰冷,眼底却藏了嫌恶,只作不见,想是怕污了眼。
沈琰瞟了眼平姨娘,目光落在默不作声的许氏身上,随后轻咳道:“时候晚了,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