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
张灯结彩的将军府气氛却是沉闷了,下人尽皆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见昨日的欢喜,只因流言又起,且事关他们未来的主母。
“将军,今晨起京城流言四起,道是您曾有一红颜知己,如今因着皇上赐婚,且沈家势大,才抛弃了那红颜知己……还有便是沈二小姐与您私相授受,才抢了自家姐妹的婚事……”得亏王叔是皇城里出来的人,否则哪个胆子大的敢在自家主子面前说这等话?
林瑾玉怒极反笑,“红颜知己?私相授受?倒是什么脏水也不妨碍……让李旭将那女人拒了送往京兆府,罪名你掂量着办。至于幕后之人,那吴秀雅肯定是见过那个女人的,拘了送往吴家,与吴大学士说一声,若是不叫我满意,我就往皇上跟前说道了。对了,还有林家,派人去查。”
王叔见林瑾玉心里跟明镜似的当即松了口气,忙出去办事了。
林瑾玉敛了笑意,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的人,竟然叫人这般作践了,此事若不能处理妥当,怕是往后麻烦不断……思忖着,面色愈发沉了。
“看来是该杀鸡儆猴了。”
锦衣侯府。
又逢十五,沈琰往东院用膳,饭罢便开口道:“太太,兰姨娘院里有个丫头我收了,找个时候抬姨娘吧。”言语间不见丝毫羞愧,只当天经地义之事,毕竟缓了这么多日才说,也算给许氏脸面了。
沈灵烟暗自冷笑,并不开口。许氏手上一顿,眼也不抬道:“侯爷,一年抬了三个姨娘,您觉着言官是不长眼还是见您势大不会参您一本?”
“你!”见许氏毫不给自己面子,沈琰满面涨红,怒瞪着许氏,却说不出话来,只因许氏戳着他的软肋了,仔细想来,近段时日因着天家的恩宠,沈琰早忘了自己姓甚名谁,私下收受了不少见不得人的,还应下了不少偏差之事……全然失了往日为尚书时的谨慎。
要说依照沈琰的性子不该如此,只是皇帝的恩宠着实砸乱了他,封侯,赐婚,皇后亲临……桩桩件件都给予了沈琰极大的满足,好似一夕之间身为尚书的窝囊气全抵消了,忽地就不可一世地膨胀了起来。
最厉害的折磨,是让人高高捧起,而后重重摔下,沈灵烟深以为然,所以当自己还与锦衣侯府息息相关之时,断然不能叫沈琰得意忘形了。
沈琰不是个傻的,恼怒过后,仔细过了一遍这段荒唐时日,不由心头一颤,后背已叫冷汗汗湿了,看向许氏目光愧疚,且还带了敬畏,不愧是靖国公府的嫡女,与成日吹耳边风的兰姨娘不可同日而语……兀自思忖了一番,沈琰沉声道:“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至于处理好后院,还是逾矩的行为,不日就可知了。
沈灵烟生怕沈琰明白得不够透彻,慢悠悠地加了句:“父亲,树大招风,如今还不知多少人眼红锦衣侯府的荣耀,想要暗中使绊子的也不是没有,就是父亲不为娘和我着想,也该为还未出生的弟弟着想。”说是弟弟,不过心口胡诌。
沈琰神色一凛,深看了眼沈灵烟,不知是否想明白了什么。
当夜,沈琰就将私下收受的物件叫管家原封不动地送回各府,见沈琰终于清明,管家松了口气,前些日任他怎么明里暗里地劝告沈琰都不为所动,不想今日从东院回来就由此觉悟,管家暗叹,明事理的主母是家宅之幸啊。
吩咐妥帖之后,沈琰就在书房歇下了,不多时就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侯爷可是歇下了?”此女就是兰姨娘带来的丫鬟,名为清屏,容貌一般,却惯会撒娇,大老爷们不就好这一口?
心知清屏来此为何,沈琰没由来的心烦,对着入屋禀报的随从摆摆手就往里间去了,随从明白,想是拒绝了清屏,就听得清屏不死心道:“老爷今日怎睡得这么早,奴婢这还熬了汤,岂不是浪费了……”
进到内室的沈琰听不见外头的声响,和衣躺在床榻上闭目冥想,几乎是一夕之间,从尚书封侯,自幼痴傻的女儿地天家青睐,又与势头正盛的林瑾玉有婚约在身……沈琰本极有分寸地把持住自己,可自从兰姨娘有了身子,且一直认为是个男孩之后,沈琰就彻底志得意满把持不住自己了,若不是今日许氏泼了冷水,自己怕是要撞了回不了头的南墙。
靖国公府的动向沈琰也有所在意,也得了靖国公有要致仕的念头,荒唐时候的沈琰嗤之以鼻,眼下想来却暗叹靖国公深谋远虑,树大招风,如今以沈灵烟为纽带的各府之间尽皆势大,若是不知避讳,怕是引得圣心猜忌……
“烟儿……”沈琰呢喃着,似乎从着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中咀嚼出了什么滋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