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凤倾阑和云楚被带到一个小厢房里,里面还算精致,放着一架七弦琴和其他乐器,不过最重要的是能看清楼下的场景。凤倾阑自然而然地坐在七弦琴旁边,一抬眼,便看见自家小徒弟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自己,便莞尔一笑:“怎么爱徒这般看着为师?”
云楚这次也不脸红,大大方方地坐在凤倾阑旁边:“徒儿发现,师父很是喜欢弹琴呢!”
“只是习惯了。”从前一直有“凤妍”相伴,如今将她放在客栈里了,心里真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云楚“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了,转而看向楼下,虽然这里的摆设装饰比不上之前的雅间,但依旧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舞台。
凤倾阑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自家小徒弟闷闷不乐,更何况他并不迟钝。眼眸微微一闪,便问道,“爱徒要吃点什么吗?”
“没有。”云楚回答的很干脆,双手托腮支撑在桌子上,也不知在生什么闷气。
凤倾阑轻轻一笑,只当是对方心疼银子,不过依旧招来了侍者,点了一壶上好的“桃花笑”和一叠花生米。
云楚看着桌上的酒,顿觉得有些口渴,手便扒拉上了酒壶。
楼下的歌舞再次响了起来,只是这次的乐曲却是琵琶弹奏出来的 ,比起之前弄月公子的琴声,逊色了很多,但是舞蹈依然让人眼花缭乱,云楚突然有种置身宫殿的错觉,仿佛她不是那个被抛弃的山里小女孩,而是王府中高高在上的小小姐。
云楚云楚云楚……云家女儿,楚楚可怜,多讽刺的名字啊,可是她依旧不想改掉,当初心里还奢望着自己的爹娘发现自己不见了,会寻上来,可是整整六年了,恐怕赤雍王府里已经忘了曾经还有一个叫云楚的人了。
一只手按在了云楚握着酒杯的小手上,而后便是凤倾阑略带责备的声音,“爱徒怎可酗酒?”
云楚若无其事,掰开对方的手,信心十足地说道,“无事,徒儿酒量很好的,以前经常把‘相思酒’当成水来喝。”
凤倾阑唇角勾了勾,价值千金的酒当成水来喝,这话多招人恨呐,平日里以她的小心翼翼绝不会说这样的话出来,看样子,是有点醉了,他哭笑不得,只是一会儿没注意,她怎么就把大半壶酒吞进肚子里了呢?
“爱徒,这‘桃花笑’虽比不得你的‘相思’金贵,可是纯度与后劲在酒中也算佼佼者了,要是你真把一壶喝完了,最少三天别想从床上爬起来了。”凤倾阑苦口婆心地劝道,依他的脾气,本可以直接将酒壶拿走,可是最近不知怎么回事,他越来越习惯对方偶尔耍耍小脾气,甚至不忍心斥责她了。
“师父也太看不起徒儿了。”云楚嘟囔道,护犊般把酒壶抱在怀里,生怕凤倾阑抢走。某人顿时哭笑不得。
云楚顿时心满意足,她最喜欢看师父这副对她无可奈何的模样了,总也有她赢的时候,不是么。小姑娘摸摸酒壶,幼稚地笑着。忽而觉得全身一僵,一种难以预言的刺痛传来,就和刚才一样,转瞬即逝,快得让云楚怀疑她是否存在过。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自从平果救了她之后她虽然还是没有武功没有内力,可是不会再感觉到任何不适,即使情绪有很大的波动也不会吐血了。
归根究底,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内力和武功全失,身体越来越差的原因。云楚泄气地想。
她侧了侧身体,爬到了凤倾阑跟前,献宝似的将怀里的酒壶给了对方。
“……”
“不过师父不能喝酒,你身上还有伤,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她甩着脑袋,拼命地想着有什么要说的。
凤倾阑点点头,乘机将小徒弟手里的酒壶夺来,放在桌子上,总算松了口气。
云楚感觉自己的脑子不是很清晰,醉意铺卷而来,她甩甩脑袋,掰着手指头说道,“师父很喜欢弹琴。”
凤倾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说这事了。
“可是……”云楚伸手,盖上凤倾阑的大手,轻轻地说道:“师父的手,比琴弦还要凉呢?就像……死人一样,也是习惯了吗?”一个人,由内而外都是冷的,真的能弹出一首好琴吗,琴技可以练,但心境呢?“师父心里想的是什么?”
“……”
“徒儿今日才发现,师父竟然可以有这么多的模样。”与齐家兄弟时的世家之气,与那个侍婢的温润如水,与她,时而狡诈时而淡然,可进可退,“那么,哪个,是师父的真面目呢?”她承认,她很在意,在意凤倾阑究竟把她放在什么位置上,原来人都是贪心的,一旦能陪伴左右,便会想要更多,“还是说,师父根本没有真心。”手指顺着对方的玉臂,慢慢的移到心口,她启唇:“师父,这里也是凉的吗?”
冰凉的大手握住了胸口的小手,凤倾阑的语气有些凉,云楚看不到对方的神情:“爱徒想得太多了。”
云楚低下头,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闭上眼睛:“我没有想多。”她不喜欢看他对别人好,不喜欢他对着别人笑,不喜欢他骗她,不喜欢他敷衍他,不喜欢他疏远她……很多很多不喜欢,平日里说不出口,只有这个时候,这个时候——
“爱徒?”凤倾阑挑起云楚的下巴,看着她紧闭的双眼。
“师父,不要离开徒儿,徒儿身边只有你了。”云楚反手拥住他,亲昵地乘着,用着撒娇的动作,说着绝望的话语。
“为师对你许下的承诺,永远不会变。”
两个人以最亲近的姿势,说着最依赖的话,却看不到彼此的眼睛。
云楚一直知道,这个男人是一片满目繁华的罂粟,接近了,就会被其所惑,任毒,深入骨髓。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飞蛾扑火。
一瞬间,而头痛得厉害,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师父……”云楚伸出手,想要触及的容颜却越来越模糊,最后,她感觉到一片额上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