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墨兰拜白芨为师已有数月,和师父一路向东穿过禹州,最后在蓟州王家落脚。
那时正是春三月,蓟州处处都是和煦春景,鲜妍动人。尤其是王家后面的一座小山,山上花木景色绝佳,王家就在山上开凿石阶,蜿蜒直到山顶的一栋精致小亭。
白芨到王家之后整日忙着时而与王家家主切磋武艺,时而指点后辈,没什么工夫管他。他才十二岁,虽然性子沉静寡言却也有一颗爱玩的心,白芨又没有教他什么正经功夫,不过是扔给他一片柳叶小刀让他自己练习些飞花打叶的技巧。
他就在后山找到一颗繁茂的白玉兰树,这满树的花仿若白鸟停栖,还未来得及落花生叶。他每日在树下练习,十分清净闲适。
这样过了三五日,一天他照例攀登石阶,在半道上直觉身侧一阵阴风,然后就被猛兽扑倒在地。
那是一只长成了的猞猁,扑出来的时候利爪抓伤了他的肩头,他心慌凌乱之下倒在地上大声呼救,又被咬伤了腿。眼看着尖牙利齿的兽口直要逼近咽喉,他闭上眼睛,心中最后一个念头是希望师父找来的时候自己没有被吃光,能留下一只手之类的部件。
他觉得有些温热的液体喷溅在侧脸,再睁开眼,眼前一位红衣少女逆着光立在他身前,执剑的手还半抬着,剑尖下是垂死挣扎的兽。
少女见那猞猁渐渐不动了,就过来扶他,口中道着歉:“是我不好,原本这山上多少年都没有猛兽出没了,每日里见到你上山来就没提醒你一声。”
“你每天都能看到我?”墨兰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但手脚都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怎么没见到你?”
少女试了试,发现扶不动他,就把他挪到玉兰树下坐着。“我就在那边的院子里练剑,每天都能看到你走台阶上山,今日凑巧想上来看看你到底在干嘛,结果刚到附近就听到你在呼救。方才我听到时已经让侍女去找人了,我陪你在这安心等着。”
她的嗓音是少女的清亮中带着一点软软的沙哑,扶着墨兰的臂弯又十分柔软,带着一丝清香。墨兰见她与自己贴得这么近还坦坦荡荡的,自己实在害羞,悄悄脱出身子,又怕她多想,就找了个借口道:“谢谢这位姐姐救我性命,我身无长物,只好借花献佛。”
指尖轻弹,柳叶刀像一只灵巧的小虫向斜上方饱满的花枝飞去。往日里他这一招十有八九会落空,结果今天有如神助一般,小刀竟然一下子就削掉一朵开得正好的玉兰花。
两个人同时抬起头,目光看着那朵玉兰旋转着轻盈落下,少女捧起双手,花正落进她的掌心。
春日熔金一般的阳光从花枝间撒下,斑驳光点落在他们周身。少女捧着花垂眸细看,明媚的侧颜落进了少年的眼底。
直到他被后来的人抬回王家,少女都一路跟在墨兰身边,指尖拈着那朵玉兰花,一瞬不瞬地看他。
师父和王家家主自是为他请了大夫,大夫说墨兰命大,两处咬伤都没什么大碍,静养就好。墨兰也知道了今日救他的少女正是王家二小姐锦凤,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王小姐直接对她父亲说要亲自照拂客人的伤。
“若不是我没有及时提醒他,他也不必遭受这无妄之灾,希望父亲和白大侠给小女一个赎罪的机会。”
王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