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裴氏是本朝名门之一,而裴珩在洛都士族之中的交际似乎也颇为不错,再加上他有一位执掌绣衣使大权的世叔,故而除却此届参与选官的各地学子,另又有不少洛都名士慕名而来,这其中甚至还有几名京中的达官显贵。
裴珩亦是出手阔绰,一楼大堂的夜场被他整个包下。
年轻学子们的宴会,总归还是充斥着少年意气的,尽管这些意气之言大部分还是来自于家底深厚的簪缨子弟们。
“只不知此次选官结果出来后,裴兄将往何处高就?”一名上前敬酒的学子半是客套半是奉承地说道。
他所敬的自然便是如今绣衣使统领裴绍的世侄,河东裴氏子弟裴珩。此人锦衣玉带,相貌堂堂,这样看来倒也有几分裴氏四世三公之家的气度。
“任职何处自然还是由吏部决定,你我现在如何能妄谈?”裴珩先是颇为客套地带了一句吏部,而后才谈到他的期望,“不过若是有可能,我自然希望能去中书省任职。”
不少学子偷偷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心下都十分明了:眼下绣衣使作为奉命督察讨奸的存在深得皇后韦氏重用,中书监则是韦氏子弟任职,他若想入中书省还不是轻而易举?只不过,有油水的地方永远是最滑的,他能不能在中宫一系完全掌控中书省之前在那里稳当立足,还需另说。
“诸位同窗倒也不妨来说一说,只谈心愿,不提几日后会如何。”裴珩向众人一拱手,一时,不少心有把握的高门子弟便开始了他们的高谈阔论。
又想谋得高就又不想做些实事,他们想得倒是很好。那时风茗在一片喧闹之中勉强听得些只言片语,便也就这般半是嘲弄半是慨叹地想着。
一群人客套一番后便是无尽的觥筹交错,岂知或真或假的把酒言欢过后,已有不少人都渐渐显出了醉态,连一些讨论的话题也开始变得敏感了起来。
风茗记得那时是一名学子率先开口:“要说如今这朝堂,可真是没了一点点十年前的影子了啊……你说那谢家风头正盛,怎么在高车手上吃了几场败仗就叛国了呢?”
“那可不是几场败仗……西河郡都被人家一口气拿下离石城了,先帝岂有不降罪的道理?”
“你们啊……谢家的平陵军是什么?居然让那高车蛮子长驱直入,说没有异常都没人相信!”
“只是可惜了当年谢家洛水畔意园集会的‘二十四友’,如今活着的也就那么一两个人了吧……”
“可别提了,还不都是靠着临阵倒戈旧党活到如今的,你看看其他的,一个比一个惨呐……”
“我看陆寺卿和定襄伯府如今的日子,也谈不上多好过吧?”
“嘿嘿……这可未必吧……”
这边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而那边又一名学子醉醺醺地对身边的友人道:“要说如今啊,大半个朝堂都是韦家的,我们这些出身寻常世家的子弟即便步入了仕途,若是不唯长秋宫马首是瞻,只怕是一辈子籍籍无名了啊……”
未料他的友人似是没有领会这其中的含义,面色微有不悦道:“李兄这是喝多了吧?这天下……什么时候姓韦了,且不说如今乃是宗室汝南王与太宰共同佐政,中领军一职也还是在宗室楚王手中,更不用说德高望重的赵王也仍旧住在衣冠里。”
“所以这几位王爷梁子,可是越结越深了啊,你说这到最后不还是……呵呵……”
“真要说啊,其实当今圣上登基,也离不开这韦家呢……”
裴珩似是察觉到了他们言语之中已然触及了一些逸闻秘辛,当下便立即打断了这名学子的话,但仍旧保持着几分面具般的笑容:“张兄,你这倒是真的喝多了。”
“诶,裴兄岂会不知九年前平陵之变……”
“张兄,你可真的是醉了。”裴珩脸色微变,说着又举起酒樽,向着众人的方向虚一敬酒,“今日本是选官结束的大好日子,诸位便只管饮酒,还请不必多谈什么朝堂之事伤神了。”
其余来客见此,便也纷纷攘攘道:“裴兄说的是,来,我们喝酒。”
而这一番暗潮涌动的谈话,也不过是昨晚一场风波的序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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