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书侍御史微微颔首,同意了他的提议。
二人的脚步踏过洒满惨白月光的石阶路,唯有空中几点昏暗的星子默默注视着这座沉闷肃杀的别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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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别宫之中的诸般响动都平静下来,那二人方才携着毒酒,潜入了废太子的下榻之处。自远处静观,废太子盖着衾被仰卧在床榻之上似已沉沉地睡去。二人相视一眼,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
这毒酒并非寻常的致命毒药,而是由太医令以巴豆与杏仁碾成粉末混入酒水之中调制而成。这两味药材均有开通闭塞之效,混合后便会使服下的人剧烈腹泻而死。因死状与突发痢疾极为相似,两人自然也毫不顾忌强行灌下毒酒后会在尸体上留下什么把柄。
岂知他两人还不急锢住废太子的口鼻将鸩酒灌下,废太子便猛地一睁眼暴起,将手中藏于衾被之中的石制药杵抡向身侧之人的头颅,在击倒了那名毫无防备的小黄门之后夺路而逃。治书侍御史再看向那倒地之人时,只见他早已头破血流,殷红色的血液混合着白花花的脑浆喷了一地。
然而别宫向外的巷道已被长秋宫的亲卫封锁,治书侍御史料定废太子慌不择路之下,只会想别宫深处躲藏,便急急纠集了一干长秋宫亲卫包围住了这处别宫,又抽调了数人点燃了火把开始搜寻别宫各处。
这座别宫并不算大,然而这些人遍寻过各处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也不曾寻见太子的踪迹。正在惊疑之间,治书侍御史脑海之中忽地灵光一闪,急令长秋宫亲卫们包围住了别宫之中的两处处圊溷便所,而后端着毒酒领着三四名亲卫一一搜过,终于在第二处便所气味熏天的茅草之中寻见了闭气躲藏于其中的废太子。
那些亲卫不待治书侍御史吩咐什么,便齐齐上前牢牢地按住了废太子。
“你们这是蓄意……”
废太子愤怒的话语只说到一半,便被治书侍御史寻见了机会,将那满满一盏毒酒强迫着灌了下去。
“砰”!
“咳咳……咳……”
治书御史将那琉璃盏猛地摔向了便所之外,与琉璃盏碎裂之声同时响起的,是废太子痛苦委顿在地,挣扎咳嗽着的声音。
治书侍御史冷眼看着废太子逐渐脱力,而失禁的秽物带着令人难忍的气味正从他的衣物之中洇出,便一手捂着口鼻,另一手对着那几名亲卫一挥:“走,将这里锁上。”
“是。”
亲卫们显然也是对这里的恶臭忍无可忍,立即便松开了废太子,随着治书侍御史退至便所之外,又将门重重地关上反锁起来。
废太子徒劳地挣扎着将手伸入口中抠向咽喉催吐,然而即便指尖已几近触到了 喉中气管与食道的分支,所能吐出来的毒酒也仍旧是寥寥无几。
治书侍御史与一干亲卫聚在便所之外,听着里面挣扎呕吐与指甲扒门的动静愈演愈烈,又从几乎便要破门而出的刺耳巨响逐渐衰弱下去,最后终于湮没无息。
虽是如此,他们仍旧是又等了许久,这才在治书侍御史的命令之下一面将便所之门重新打开,一面着人向长秋宫报信。
治书侍御史远远地避了开来,看着那几名亲卫似是在扑面的恶臭之中一哄退开,看着废太子沾满秽物、目眦欲裂的尸体随着门的打开骤然失去倚靠向着便所外倒了下来。
而此刻东方的天际,正有一抹晨曦抽丝般地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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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平八年十一月,数有谣谓殿中人欲废韦后,迎太子。韦后闻之忧怖,乃使太医令合巴豆杏子酒。丁亥日夜,矫诏使黄门孙氏斋至金墉城永昌宫以害太子。
初,太子恐见鸩,绝不用宫中食,然宫中犹于墙壁上过食与太子。韦后疑之,遂以矫诏。
孙氏以告治书侍御史刘振,振诈称帝命,徙太子于小坊中。时太子假寐于榻,二者逼太子以药,太子不肯服,暴起以药杵椎杀孙氏,因又如厕。振乃觅而药杀之,时年二十三。
——《故都轶事·金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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