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有些奇怪了。”谢徵斟酌了许久,微微蹙眉,“难道她的本意并不在此?——酒钱我已着人清算,你且先回去吧,莫要让其他人生疑。”
早在腊月末定北军再次被长秋宫要求留驻洛都时,他便在洛都治觞里布置了眼线。也许这一次,玉衡的本意不在于向谢徵传达什么消息,而是将某一个布置“顺手”告知于他。
“是。”
“另外,若有下次,少送些酒,军营里也用不完。”
“是。”伙计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不由得笑道,“谢校尉也不必忧愁,酒……也并不是只能用来喝的啊?”
谢徵挑眉:“看来还有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伙计于是依言解释道:“赵王的府邸近来时常在延酤里购置烈酒,这些酒的量……粗略算来,实在是过多了一些。”
“赵王?”谢徵听得他这番话,片刻后却是微微笑了起来,“那么她的意思,我有些明白了。”
……
与赵王临别时日日“宴请”的热闹截然相反,衣冠里的河间王府中仍是一派幽静冷清的模样。
侍女捧着一盘酒食趋步走入暖阁之中,而后隔着袅袅升腾着的熏香轻烟,恭敬地将手中玉盘奉在了一旁的案桌之上。
随着玉盘被小心地放下,棋盘之上有一颗白子落下,发出极轻的一声脆响。
“看来世子殿下的棋艺尚待磨炼。”秦江城收回了落子的右手,颇为悠闲地笑道。
“确实。”萧望之又拈起一颗黑子,连同指间原本的黑子一同放在了棋盘的右下角算作认输,“何况秦御史还让了一子,我却还是没能把握住。”
“世子可需要再来一局?”
“不必了。”萧望之倚着一旁的窗棂,很是无辜地笑了起来,“死棋,还有什么救的必要呢?”
秦江城自是明白他言下所指,略微敛去了几分笑意:“宫里的‘那位殿下’,可不是仍不死心地在救着她的死局?”
“倒是枉费了秦御史的一番筹谋,”萧望之很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探得了天机之事的虚实,我亦是费了一番心思才顺利地将那尸体重现于世——长秋宫怎么偏偏这一次不曾抓住机会呢?”
“或许是有人从中作梗,也或许是长秋宫忙于废太子之事大意了些。”秦江城沉思了片刻,又笑道,“如今我反倒是有些怀念裴绍了,自他之后的绣衣使,还真是不剩多少可靠之人。”
“我看那廉贞倒是有些意思,不然长秋宫也不会平白对她多几分青眼。”
“可惜行事无常心思不定,谁知道她有何打算呢?终归是不可信。”秦江城道,“此前与裴绍得以暂且合作,无非是明白他以家族利益为上,而长秋宫的目的未必总是与他一致。”
“哦?那却是更有趣了。”萧望之似是想到了什么新奇之事,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早些时候绣衣使中的线人传来消息,她似乎很有些与我们合作的兴趣呢。”
“河间王府的线人竟然被她发现了么?”原本不紧不慢收拾着棋局的秦江城听得此言,手中的动作不觉顿了顿,“世子‘处理’的动作慢了些啊。”
“无妨,林家的人尚算可信。”萧望之笑道,“更何况廉贞若无诚意,赵王生事的那夜他未必能平安脱身。”
“话虽如此,世子可清楚她的目的?”
“我只知道,就那晚的情况看来,但凡廉贞多透露几分天机之事的真相,长秋宫也不至于如此被动。”萧望之这样说着,拈起方才投子告负的两颗棋子,放回了盒中,“所以,她多半是想让长秋宫死呢。”
“或许眼下她不失为一个可以笼络之人,但毕竟只是一介绣衣使,难有什么更大的作用。”秦江城瞥了一眼棋盒,“何况以如今的情况看来,我们与她的目的恐怕难以一致——赵王一旦倾力起事,长秋宫只怕是应对乏力。”
“呵……可惜赵王也绝非善类,真是不知谢徵和独孤询这两位是装傻还是真傻。”萧望之幽幽笑道,“拿出白虎符令他们两败俱伤,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那就是他们自己的恩怨了。我时常也忍不住会想,当年父亲主事时将半块驺虞符奉入洛阳宫,究竟是年老昏聩还是别有打算。”秦江城回忆似的轻叹一声,转而又问道,“那么以世子所见,应当如何?”
“能给那两位多添一些堵,我自然是很乐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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