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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生命也在呼吸(1 / 2)

曹白

战争既然开始,一天到晚坐在屋子里听炮声,爬到屋顶上看飞机,虽说也算得“战时生活”,但总不是办法。首先使我想到的,是应该着着实实的做些事情的时候了。但又并不是说我自己要上火线去拿枪杆。枪杆,我是不会拿的。我所能够做的事,大抵只能在后方。

然而这也难。我东奔西走,入会,开会,提议,讨论了好多天,毫无结果——什么事情也没有。后来忽然听到一句“谣言”了,那仿佛隐然的说:“救国无门呀!”于是我这才觉悟,在后方,并不是没有事情,恐怕是在事情的周围造了高墙了。

但这种觉悟了的味道是苦的。

有一天的黄昏,偶然遇见了浓眉毛的H,他瞪着眼,对我描述了平时只会手拿佛珠,口年弥陀的和尚们,这回却戴着笠帽到火线上去救护伤兵的勇敢的故事之后,他说起有一个慈善机关正在救济难民,开办难民收容所,可惜没有人去帮他们忙。我倾听之下,很欣喜,就马上决定了:

“我去!”

一去就是办登记。——我拿了铅笔和登记的表格,走进难民丛中去,第一个我登记的是一个老头儿:

“老伯伯,你叫什么呀?”

“我的家住在杨树浦,先生。”

“不是,我问你,你名字叫的什么呀?”

“噢噢,问我的名字吗?我的名字,叫阿二。”

“姓数呢?”

“姓王,——三划王。”

“你今年几岁了?”

“我今年吗?我是三十六岁到上海的,先在偷鸡桥摆一个小摊,后来摆小摊是,也难,咳咳,也难过。到四十岁上,我的儿子也到上海来了,诺,就是这个,他叫福郎……”

“你的儿子的名头,我也要写的。现在你只要告诉我,你今年几岁了?”

“噢噢,我今年五十一岁了:属猪。”

“你是哪里人呢?”

“南京。”

“南京吗?听你的口音,有点像泰兴的呢?”

“不,我不是泰兴——我不是江北人!先生,你若是不信,随便去问哪一个去!江北人是黑良心的呀——我的的确确是南京人!不是江北的!”

“不是的,老伯伯,这不打紧的,你哪里人就说哪里人,不要做假。”

“唵,先生真是,我还要做什么假呢,反正到了如此的地步了!”

“那末,你是做的什么生意呢?”

“到上海,先摆一个小摊,在偷鸡桥。后来福郎来,他的娘舅是好心肠,他把福郎荐进芋荷去,织哔叽……”

“你儿子在怡和厂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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