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詹姆斯
在我看来,生活是否值得过这一问题,逻辑上属于大多数类似情形。它的确要看你这位生活者怎么过。如果你以自己的自杀屈服于那种噩梦景象,而对于罪恶的渊薮却大加美化,那你的生活就的确是一片漆黑了。随着你生活世界的展开,由你自杀的行动所造成的悲观主义也就确实是无可怀疑的了。你对生活的不信任,已经使你自己的持续存在而可能产生的生活价值消失得干干净净;这时候,贯穿于你整个可能的存在领域的只有这种不信任,它本身已经显示出神圣的力量。但是,反过来设想一下,如果放弃这种噩梦式的观点,你就会执著于生活,相信这世界并非末日。设想一下,你发现自己有着一个美好的春天,一如华兹华斯所说——
因为信念,生存才充满热情和美德,
如同战士因为勇气而拥有了他们的生活,
水手因为心中的力量而敢于面对激浪滔天的大海。
再设想一下,无论你被蒙上了多厚的面纱,你不可征服的主体性都可与之抗争,永远信任更大的整体将会使你得到比任何激情的快乐更为美妙的享受。有了这些条件,你难道还不能创造出值得一过的生活吗?如果生活只给你带来公平的气候而没有给你更高的能力留下任何余地,那么,凭借你所具备的拼搏生活的各种品质,生活实际上又该是怎样的呢?请记住,快乐主义与悲观主义都是我们对生活世界所采取的一种观念,而我们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反应尽管在巨大的生活世界中微不足道,却也是整个事物中的有机构成部分,这些反应必然促使我们决定采取一种生活观念。在确定生活观念时,这些反应甚至可能是决定性的因素。给一个庞大的平衡器加上一根羽毛的重量,它便会失去平衡,给一个长长的句子加上“n”、“o”、“t”三个字母,它的意思便会颠倒过来。我们可以说,生活是值得一过的,因为从道德的观点来看,生活是由我们创造的;而且,从这一观点来看,只要我们离不开生活,我们就必定能成功地创造我们的生活。
在描述这些能够自我证实的信念时,我已经假定,对于那些有道德的人来说,对一种看不见的秩序的信念,正是激励他们去努力而耐心地创造其可见秩序的动力。我们对已见世界的善所怀有的信念(现在,这种善的意义只适合于成功的道德生活和宗教生活)
已经通过了解我们对未见世界的信念而得到证实。但是,我们对未见世界的信念是否可以同样得到证实呢?谁知道呢?
再者,这也是一个“也许”的问题。而“也许”正是这种境况的本质。我们坦率地承认,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可见世界的存在本身部分地可能不依赖于个人的反应,而这种个人反应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能会对宗教祈祷产生的反应。简而言之,上帝本身可能从我们的忠贞中吸取生命的力量并增长其存在本身。就我自己的经验来说,如果认为生活的血汗艰难和悲剧只是意味着缺乏生活的话,我不知道生活的血汗艰难和悲剧还能意味着什么。如果生活不是一种真正的战斗——在这场战斗中,我们可以在宇宙中成功地获得某种永恒的东西,它就不过是一场私人性的游艺而已。在私人性的游艺中,任何人都可以随意退出。但是,我们感觉到生活是一场真正的战斗,仿佛宇宙中真的有某种野蛮的东西,需要我们用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去拯救,这中间,首先是将我们的心灵从各种无神论和恐惧中拯救出来。因为我们的本性适合于这种半野蛮半需要拯救的宇宙。在我们的本性中,最深刻的东西是这种内心深渊(正如一位德国大夫后来称之为的那样)
,只有我们的意愿和无意、我们的信念和恐惧才寄居于这无言的心灵领域。正如涌动于大地深处的水通过洞穴尽头无数的裂缝和缝隙渗透而出,然后形成那喷发不息的涌泉一样,我们全部外在行为和决定的源泉也正源出于这些尚未开化的人格深处。我们与自然万物的最深刻的沟通器官正在于此;而与我们灵魂的这些具体运动相比,所有抽象的陈述和科学的论证——比如说,严格的实证主义者对我们信念的否定——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喋喋不休的唠叨。因为在这里,各种可能性(而非业已完成的事实)
都是我们主动去料理的现实性,借引我的朋友、费城伦理学学会的威廉·索尔特的话说:“正如勇敢的本质是生命之可能性的冒险一样,信念的本质就是坚信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对你们的最后忠告是:别害怕生活。相信生活是值得一过的,而你们的信念将帮助你们创造这一事实。在你作出判断(或者在你到达你的判断可以象征性表达的某一存在阶段)
之前,那种你认为是正确的“科学证据”可能并不清楚。但是,处在这一时刻并持有信念的战斗者,或在此时此刻代表着这些战斗者的存在,此时却可能会心灵衰竭,不敢继续向前,让我们用亨利四世的话告诫这些人吧!亨利四世在获得一次伟大战斗的胜利后,对那位动作迟缓的克里伦将军说:“勇敢的克里伦,去上吊吧!我们在阿奎斯战斗,可你却不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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