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颜喀喇山的皑皑白雪和淙淙小溪,并不就是黄河、长江。
蔚蓝的天际几丝云彩,可能聚而为雨,也可能随风飘散。
同样,戏剧的最初踪影,远不是戏剧本身。
探求戏剧的最初渊源,实际上,就是寻觅古代生活中开始隐隐显现的戏剧美的因子和基素
。
在戏剧尚未正式成型的时候,人类生活中就已存在着一些戏剧美的因子和基素。原始人出于当时当地的生活需要,不经意地创造出了它们,而不是为了铸造什么戏剧,才有意识地去呼唤它们。以后在某个时候,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使这些因素凝聚起来并得以提纯,这才会出现戏剧本身。
一切向着文明世界进发的原始民族都不会与戏剧美的因素绝然无缘。但是,在这些民族中间,使戏剧美的因素凝聚、提纯的历史条件却出现得有多有寡,有早有迟,因此各民族戏剧形成的时间也有先有后,戏剧的繁荣程度也千差万别。有的民族,戏剧美由发端到凝聚成体,竟会经历一个极其漫长的历史时期。也有某些民族,戏剧美始终没有真正凝聚起来。
正因为戏剧不是突如其来而是慢慢凝聚的,因而对它的形成期的裁定,也就成了一个复杂的问题。原始社会出现的戏剧美的因素也会斑烂可观,相反,后世成型的戏剧也会留有许多稚嫩之处,这就常常使人们产生迷惑。一系列争论由此产生。
芬兰美学家希尔恩认为:戏剧艺术,在戏剧这个词的现代意义上它必然是相当晚近的事情,甚至是最晚才出现的,它是艺术发展的一种结果,一种完美意义上的文学剧本,这样的艺术作品只可能是文化高度进步的产物,并且它被许多美学家看作是所有艺术形式中最后的形式,然而当我们涉及原始部落的产品时,我们应该采取一种比较低的标准,虽然在当时这种发展水平上我们不可能遇见悲剧也不可能遇见喜剧,但我们至少可以指出这样的事实,最简单的滑稽戏,哑剧,和哑剧似的舞蹈是常常可以在原始部族那里发现的,而这些部族往往都还不能创造出任何的抒情诗,而且即使有抒情诗也仅仅限于少数有节奏而没有意义的句子而已。这样,如果戏剧这个词被用于最广泛意义上的话,那么它就应该包括所有再现某一种活动的表演,这样,戏剧也可以说是所有摹仿艺术中最早的。它确实在书写发明之前很早就有了,也许它比语言本身还要古老。作为一种思想的外在符号,行为远比词更直接。波须曼人,澳洲土人,和爱斯基摩人都向我们表示出他们有着高度发展了的戏剧的语言。
总之,希尔恩认为有两种“戏剧”,一种是现代意义上的戏剧,一种是降低标准之后才能发现和承认的原始戏剧。然而,高标准、低标准之类的说法有点暧昧;问题的依据主要不在于观察者的标准,而在于这两种“戏剧”本身的根本区别。比文字还要产生得早的“滑稽戏”和“哑剧”,当然并不是什么真正的滑稽戏和哑剧,而只是一些依稀朦胧的戏剧美的因素。希尔恩虽然没有对两者之间质的区别作出明确的界定,但他的论述,显然是对原始社会中戏剧美的因素的大胆肯定。这就表现出了一个美学家应有的兴趣。
美学家往往比一般的文化史家更注意各种原始形态,就是因为他们喜欢追索美的基素,特别是在它们的发生过程之初追索。追根究底,原是美学的本性。
和世界上的其他地区一样,我们遥远的祖先留给我们的最早的艺术实迹,都是造型艺术。石器、骨饰、彩陶、青铜……各自以其独特的形状、图案、色彩,组合成了一个美的天地。现代博物馆的橱窗,把这些早已湮没在历史泥层中的遗物复现在今人眼前,我们可以面对着它们凝神遐思,想起制造并使用它们的古人的动作面容,也许,还能约略听到制作时乒乒的击石声、琅琅的磨琢声、腾腾的烧冶声,应和着兽啸鸟鸣。
但是,这么一个想象中的天地,比之当时的实际情况,仍然显得太静谧。古人在美的领域里,绝非仅仅是造型艺术的制作者。激奋的舞蹈呢?粗犷的歌唱呢?——不仅应该有,而且必然是那个环境中美的主体。可惜它们无法留存下来。留存下来的,只能是那些曾与原始歌舞共处一时的宁静器物。这些器物,有时也会把原始歌舞的某些信息传达出来。浙江余姚的河姆渡遗址和陕西西安的半坡仰韶文化遗址中,发掘者捡出了几枚骨哨和陶哨;青海大通县上孙家寨的一座墓葬中,发掘者发现了一件绘有舞蹈纹饰的彩陶盆。这一些器物沉埋于地下已有五、六千年,却让我们清晰地听到了当初歌舞的节奏,看到了祖先们沉醉于歌舞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