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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乙上岛后,看到几个老人穿着葛麻服、戴着草帽在晾晒竹架小鱼网,又有几个老人在侍弄果树。他们见到岑乙,都含笑点头打招呼,随即又低头干活。岑乙一看便知,这就是早年教养。

没走几步,岑乙看到一长溜石灰墙。只是单立的墙,已经很老旧。石灰墙面泛成了灰黄,脚下又攀上来一些藤茎,有的藤茎已经枯萎,有的还挂着绿叶。

让岑乙停步细看的,是墙上密密层层写着的诗。墙那么长,看来是几代流放犯合编的诗卷。中间一段最旧,两头稍稍新一点,可能是不够写了,逐代加砌的。

细看那些诗,全是古诗。最多的是屈原、陶渊明、杜甫三人的,偶尔加几首陆游的。书写者都不署名,但字写得很好,好到让岑乙吃惊。这是因为,写上去就变成了一场跨代书法比赛,谁都认真了。

岑乙边看边想,中国文人心底都埋着一堆诗,只等无事可做了,一起冒出来,表明自己的文化身份。这儿是流放地,不方便书写自己的诗。写古诗也好,一写出,就坦示出了自己古老的归属。我犯了什么事?不重要;我是谁?这很重要,请看墙。

岑乙慢慢地看完了整堵诗墙,心想,是的,这就是中国文人。其实没有太多真正的个性。有,也归类了,而且归得那么优美,那么斯文。如果海叶阁的三位阁老来了这里,也会这样写古诗。如果自己最早在泰州的业师王举人来了这里,也一样。如果——岑乙有点不情愿地想下去,如果扬州辅仁书院的孙掌门和那批教师来了这里,估计也差不多吧?

在这堵诗墙前,岑乙实在忘记了时间。直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他才惊醒。

“怎么那么久?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蓑衣老汉。他等的时间,远远超过了预计,就上岸了。

“哦,我确实耽搁了。”岑乙抬头看了看太阳。

蓑衣老汉说:“已经中午了,如果赶到半井岛,还能吃一顿饭。那儿的伙夫王老头,我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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