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
看过了书法,我们再来看看绘画。绘画的起源一定比书法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我曾经好几次翻山越岭去寻找原始人留下的岩画,在那么遥远的年代,绘画在无数山崖上就开始了。我想问:你们对于中国早期绘画有什么印象?
金子:
记得在中学历史书中看到半坡出土的彩陶,上面有一些简单的线条,给我印象挺深刻的。
萨琳娜:
还有长沙楚墓出土的战国时期彩绘帛画——《龙凤仕女图》,一个仕女祈求飞腾的龙凤把墓主人的灵魂接走,早日升天成仙。
裘小玉:
以前看到湖北博物馆的棺椁,棺是小的,椁很大,上面画了、雕刻了很多兽之类的复杂的图案,使人产生很强烈的神秘感。还有在宜昌看到的悬棺,棺材里边随葬的一些物品中,也有很多特别神秘的东西。我觉得古人对图案、装饰的艺术感觉是现代人很难理解的,他们有很丰富的想象力。
余秋雨:
对,中国古代的很多绘画和雕塑,往往出现在丧葬场所和宗教洞窟中。面对这些作品,我们常常感叹无数真正的大艺术家混迹在工匠的队伍中没有留下名字。商周青铜器的设计者是谁?良渚玉琮的磨琢者是谁?昭陵六骏的雕刻者是谁?敦煌石窟的绘画者是谁?宋代官窑和元代青花的烧制者是谁?……这样的问题还可以没完没了地问下去。这些问题让我们产生了一种精神解脱:原来天地间无数大美是不署名的。这正像汉语的发明者并不署名,中医的发明者并不署名。凡是署名的,已经小了好几个等级。老子所说的“名可名,非常名”,也有这个意思。
承认了这个大前提,我们在谈论一个个署名的艺术家时,就比较安心了。
在绘画领域,最早留下名字的画家,应该是三国东吴时的曹不兴。但他只留下了一点故事,没留下作品。对于一个没有留下作品的画家,我们就无法谈论了。因此,第一个必须好好看一看的画家,是顾恺之。
顾恺之是无锡人,比王羲之小一辈。那天王羲之在写《兰亭序》的时候,顾恺之九岁。当然,他们都生活在乱世。这真让人奇怪,天下最平静、最优雅的笔墨居然都出现在乱世。也许,艺术就是来突破时代的,每每与“时代精神”相反。
顾恺之佩服阮籍、嵇康这样的魏晋名士,喜欢画他们,却又不画眼睛。别人问起,他说,画了眼睛他们就活了,到时候我怎么说得过他们?
我想问一下,你们所知道的顾恺之的画,有哪几幅?
萨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