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判社会言论(2 / 2)

我想请教一个现实的文化问题。为什么今天社会上,媒体追捧的都是章子怡、刘翔这样的明星,而不是大学者、大科学家?这是不是产生了文化重量的颠倒?

答:

你说错了。如果大学者、大科学家也变得像影视、体育明星那样广受媒体关注,世界就犯病了。请记住,受媒体关注是一种牺牲。只有章子怡、刘翔他们的牺牲,才有大学者、大科学家们的安静。

问:

清华大学的一个毕业生在卖炒粉,我们北大的一个毕业生在卖肉,在媒体上炒得沸沸扬扬,很多人说他们给学校丢脸。我并不这么看,但细细一想心里又不是滋味,很想听听秋雨老师的意见。

答:

在教育大普及的时代,拿一张大学文凭太容易了。如果有勇气在毕业之后返回社会底层取得一番尘世历练,很可能成为最重要的“学历”。如果是人才,即使一辈子卖食品,也能创建一种高品质的经营模式。

当代中国人的最大隐忧之一,外国人对中国人的最大疑虑之一,不都是食品吗?那儿大有用武之地,坚持几年,可望大成。反之,自以为聪明的毕业生不敢面对“民之难题”“国之难题”,只会拼凑那些谁也不会去读的论文,那才丢人呢!

问:

社会上有很多人一直都在为评奖而忙碌。他们把自己行业内的一个个奖项当作足球比赛的球门,整年都奔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而那些“裁判员”很可能是一个贪污受贿的昏庸群体。国际间的评奖,也充满了傲慢与偏见。我们这些人毕业后也会无奈地进入一次次评奖赛事,怎么办?

答:

世上一切处于上升势头的行业都不热衷于评奖。评奖最起劲的,往往是一些陷入困境的角落。因此,如果你们今后频频得奖了,那就要考虑赶快改行。

问:

我们这里有很多教授喜欢把“博士生导师”当成头衔印在名片上,使国外来的教授大惑不解。秋雨老师怎么看中国千奇百怪的“名片文化”?

答:

中国文化历来重“名”,所谓“名正言顺”。但是,君子重名节,小人重名号。名片,本是交际活动中的一个小物件,却越来越成为“名号紧缩本”,展示着人们的不自信。

我见过一张名片,上面印着“副局级巡视员(本单位没有正局级)”,后面这个括号就很有趣。很多名片上印着“国家一级演员”,我一直弄不明白“国家”两个字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是指自己属于官方,拒绝文艺体制改革,还是指自己经过“国家级”评选?但据我所知,“国家”并没有设立过这样一个统一的评选机构。更奇怪的是,有“一级”必有“二级”,但那么多年来,我怎么从未见到过一张名片上印着“国家二级演员”?在北京还见到过一张名片,上面印着“世界文艺界协会主席”,这倒比较轻松,因为是“世界”,没有一个国家能审定他。

在这件事上我要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提示:真正有魅力的人,总是穿得简洁素雅。如果服装上加了很多花哨的东西,那一定是想掩盖一些什么。名片也是这样。

问:

秋雨老师,在我国各大学中文系,现代文学的分量都大大超重。这很奇怪,追索原因,可能与前几十年的政治背景有关,也与这门课不必有古文、外文的技术性难度有关。我想提一个现代文学方面的问题,您可以不回答。前不久韩寒、陈丹青在电视上说,冰心、茅盾等人算不上文学大师,却被时代过誉了,结果遭到网民的暴怒型攻击。对此您怎么看?

答:

《中国现代文学史》这门课一直都太夸张,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应该大大缩减。因为在中国现代,真正的好作品实在太少,大多处于比较幼稚的摸索阶段,又兼兵荒马乱,成果更是寥落。当然,应该容忍后人作出各种不同的判断。

这些年来我每次去纽约演讲,高龄的夏志清教授都会来听,而且每次都坐在第二排,后来我们两人也就成了好朋友。他对我说,他不喜欢老舍的小说。我说,我不喜欢由他老人家起头向华文世界推荐的钱钟书的小说,机智过露;我也不喜欢他起头推荐的张爱玲小说中那种太故意的慵滞和琐碎。说完我们都举起酒杯,高声大笑。

我希望你们不要成为被教科书控制一辈子而放弃自我感觉的人,更不要成为思想僵滞却动辄“暴怒”的一群。

问:

您说中国现代文学史不太重要,但也有一位研究中国现代文学的德国教授认为,中国当代文学比不过现代文学。对这种观点,您怎么看?

答:

我不同意那种观点。一种专业,投入时间长了就会产生封闭式的迷醉。即使这个人的视野并不狭窄,也会陷入这种迷醉,就像一个行车万里的司机老是惦念着那个经常栖宿的小旅馆,认为它超过别的很多旅馆。这种陷入很可爱,而且无法辩论。

问:

中国当代文学您关注吗?一般的印象,您非常宏观,只在乎屈原、司马迁、亚里士多德、莎士比亚。您说过,中国现代文学中,只有鲁迅和沈从文表现出了较高的文学才能,可惜中断创作的时间太早。出于这样等级的判断,您怎么会留意当代文学?

答:

即使从最宏观的历史视角来看,我也不能不重视中国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那个时候的中国文学艺术,更是气象大开,粗犷有力,直逼大地人心,重寻苍凉诗情,总体成就早已远超五四。我很少结交文人,但在当代小说家中却拥有贾平凹、余华、张炜等好友,与年长一代的张贤亮、王蒙、冯骥才也有交情。高行健、莫言、刘震云、马原、唐浩明、张欣、池莉都是朋友。结识的诗人有舒婷、杨炼、麦城、于坚。散文界的好友是周涛,我实在欣赏他牵着马缰、背靠大漠的男子汉情调。在港、台,金庸、白先勇、余光中都是我的好友。本来龙应台也是,曾与贾平凹一起结成“风格迥异三文友”,但她现在做了高官,那就很难继续成为好友了。对文学而言,太高的职位,是友情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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