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大鼻子，林杰禁不住用英文问道：“见到我，你好像没有多少惊讶？”大鼻子就是法国来的埃尔斯-史密斯。周日上午，林杰特意来到医院，以主刀医生的身份，与他进行术前交流。棕发深目的埃尔斯，有着一个令人一见难忘的大鼻子，还是鹰钩鼻。比例有些夸张的鼻子，总是不自觉的吸引着林杰的注意力。林杰不会法语，不过埃尔斯的英文相当流利，两人的交流还是很顺畅的。埃尔斯似乎对林杰的惊讶表现，有些得意，脸上浮出浅浅的笑意，道：“这是因为，我最初的惊讶，已经过去了。”“聂先生，还有陪同我前来这里的宋敏小姐，已经向我详细介绍过林医生你了。”“还有就是，隔壁病房的安德斯，我可是认识的。”提起安德斯，埃尔斯脸上的笑意更盛。“我和他是在同一年受的伤。他被媒体评选为年度十大作死人物之一，我则是年度十大倒霉蛋之一，我们两人是不相上下啊。”“他郑重的向我介绍了你，让我一定要相信你。”林杰还是有些怀疑，问：“你是真的相信我吗？”“你要明白，安德斯的手术失败，最多损失一条腿。而你可是颅脑手术，一旦手术失败的话，或许就会直接见上帝了？”埃尔斯摩挲着双手，看着林杰的眼睛，轻声道：“我的家庭条件一般，从小要帮着家里干活，还要给邻居打零工，才能有一些零花钱。”“足球让我的命运，发生了根本改变。”他回忆着道：“豪宅、豪车、美女美酒、高人一等的贵宾服务、时不时的海外度假等奢华的生活，那种想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还经常在我的梦中出现。”埃尔斯指着自己毫无灵光的右眼，感叹道：“只是那一场意外，让我的这一切都消失了。”“因为之前花钱大手大脚，没有任何的节制，失去了高额收入之后，我直接就陷入了破产境地，现在不得不在超市里工作，来维持生计。”“林医生，我记得你们中国有句古话，说的很好，叫什么由俭……由俭……”“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林杰替他说出了这句话。“对，就是这句，很有哲理的一句话！”埃尔斯长呼出一口气，说：“经历了富贵生活后，再让我过这样普通的生活，我是不甘心的，十分的不甘心。”“现在，有这么一个重回浮华的机会，我是不会放弃的。”他直言道：“林医生，如果说我对你是非常的相信，那肯定是不对的。”“这么说吧，我这是在赌，即便付出的是我的生命，我也愿意赌这一次。”埃尔斯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说：“从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我这一次赌赢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呢。”“埃尔斯，我会努力让你赌赢的。”对于他的心态，林杰能够理解，就像是溺水之人，即便是浮在水面上的一根羽毛，也会抓牢不放的。“你的手术，安排在周二早上九点，预计会持续八到九个小时。”接下来，林杰又给他具体介绍了手术方案。“埃尔斯，手术一切顺利的话，你的恢复速度会非常快。”“手术结束，你苏醒之后，你的右眼就应该能看到景物。”“一周或两周的时间，你的右眼视力，就能恢复到最佳。”最后，林杰又笑道：“你不需要和安德斯一样，有着严格的饮食控制，这两天可以多品尝一下中国的传统美食。”“嗯，谢谢林医生，我会好好品味这神奇的东方美食的。”说完这句，埃尔斯又征询道：“林医生，我可以说一个请求吗？”林杰点点头，说：“可以，如果我不方便答应的话，我会把你的请求，转告聂宇明他们。”埃尔斯无比认真的说：“林医生，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手术没有成功，我不想再醒过来了……”回到自己的医院办公室，林杰依然为埃尔斯的请求感到唏嘘。人生从高峰骤降到低谷，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承受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投资失败，或生意破产的人，从高楼上义无反顾的一跃而下了。林杰重新拿起埃尔斯最新的身体检查资料，进行研究……上午刚过十点，程星光意外的来到了林杰的办公室。他询问道：“林专家，现在是十月下旬，还有两个多月，这一年就要过去了，你可有什么打算？”对这句没头没脑的问话，让林杰有些疑惑，问道：“打算？没什么特别的计划啊！”程星光知道林杰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直言道：“是这样的，快到年底了，也到了各单位总结评选的日子。”“一些协会和政府机构，如中华医学会，卫生部委等，会有一些奖项和荣誉的评选活动。”他提醒道：“林专家，你的身份呢，有些特殊。”“在医学院，你的身份是学生。而在附属医院，你是特聘专家，严格意义上属于兼职。”“这样的话，在很多奖项和荣誉的申报上，就不好办了。我就不好用附属医院的名义，为你申报。”“而且，这些评选，不光需要申报，一些活动和交际，也是必要的。”“林专家，这一年你的成果，可是说很是耀眼啊。”“先不说其他的研究成果，单单一篇《Nature》论文，就足以碾压不少同行。”“更何况，你还完成了好几例高难度手术。”“还有在川西竹海大地震中，你还获得了首长‘英雄’的赞誉。”程星光建议道：“林专家，我建议你以个人名义申报荣誉和奖项。”“然后呢，随便找一个名义，召开一个研讨会什么的，把一些人请过来认识交流一下。”林杰明白这是程星光的好意，感激的道：“程院长，谢谢提醒。”“这件事情，我会认真考虑一下的。”程星光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道：“林专家，我知道你拒绝了不少会诊、研讨会、学术会议等的邀请。”“我建议呢，最好还是适当的选择几个参加。”“怎么说呢，这算是拓展业内人际关系的一个主要渠道呢。”他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的道：“有些协会和机构组织的一些所谓学术会议，明知道是浪费时间，有时候也是要硬着头皮参加的。”“收到邀请不去参加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得罪了他们。”听到这话，林杰忍不住问：“程院长，我基本上把所有的邀请都拒绝了。那是不是代表着，我已经得罪了很多协会和机构？”程星光呵呵一笑，道：“你现在名气大，能力更大，又这么年轻，很多人都会想着，以后可能会求到你这，你的拒绝应该没有多大问题的。”“不过，为谨慎起见，你先给我说说，你都拒绝了哪些邀请。”林杰就是尴尬一笑，道：“这件事都是我那个便宜助理在处理的，好像有不少的邀请，我一时也记不清楚了。”“这样吧，我先让助理整理一下，汇总一个名单，再请院长你参考一下。”这话让程星光心中泛起不好的感觉，颌首道：“好，我等你的拒绝名单。”临走时，他又提醒道：“林专家，以你的资历和年纪，或许在奖项评选过程中，会受到一些不公平的对待。”“但是你今年的成绩足够重，那些人可能不会把，最大最重的荣誉和奖项给你，但总会找平衡的颁发给你一些相对重要的荣誉。”“这些荣誉和奖项，就是林专家你的资历。”程星光希冀的道：“这么一年一年的累积下来，再加上你非凡的能力和成就，我很期待，你成为我国最年轻院士的那一天……”等程星光离开，林杰就给张笑笑打了一个电话。让她汇总统计一下，截止到目前收到所有会诊、研讨会、学术会议等邀请。之后，林杰又给安可馨打了一个电话，把程星光所提的荣誉和奖项事宜说了一遍。“呀，这一块，程院长不提醒，我还真给疏忽了呢。”兴奋的安可馨，吼吼道：“阿杰，以你做出的成绩，今年肯定能收获不少荣誉的。”“申报这一块，我让人来负责，你就不用操心了。”“嗯，至于活动拉票吗？阿杰，我以安林医院的名义，召开一个医院生态管理，和谐医患关系的研讨会如何？”“到时，把医学协会和卫生机构的一些大佬都请来，吃喝玩乐几天。”林杰忍不住问：“这要花不少钱吧？”安可馨轻笑道：“公关活动哪有不花钱的。”“其实呢，这也是一举两得呢。即便不为你，安林医院也需要和这些体系内的大佬打好关系的……”傍晚，林杰回到家，张笑笑就把一摞信封，还两张A4纸递给了他。“阿杰，这是你让我整理汇总的名单。”“一共有五十一个邀请，以会诊邀请居多，其次是研讨会，再次是学术会议，最少的是行业会议、协会会议什么的。”“竟然有这么多？”林杰就有一种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的感觉。张笑笑不好意思的一笑，道：“其实，应该有更多的。”“一些邀请函，或许被我丢掉了，一些电子邮件邀请或电话邀请，被我删掉，或忘记了。”“阿杰，你这可不能怪我，我也没想着，你会统计这个啊……”林杰笑道：“笑笑姐，我不会怪你的。”“要不是今天有人提起这事，我也没想着统计这个。”看着A4纸上打印着的一个个条目，林杰暗自叹了一口气，心道：“按照程院长的说法，或许，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很多人了。”他旋即又是一想，自我安慰道：“得罪了他们又如何，我是凭着真本事吃饭的，又不是靠他们的施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