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经历几天的反复试探准备后,双方战斗终于正式打响。
在城头上看苏迈用兵是件异常愉快的事情。大地为棋盘,兵将为棋子,攻防之间招式分明,干脆利落,看得人心旷神怡。
看着看着,林润雨却不知怎得,忽然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风格,怎么有点像大楚皇宫里那个神秘的对弈人?那时在楚皇宫里闲着没事,经常拿两色石子在僻静的地方打谱,有一回弄一半被人叫去做事,回来时发现有人应了一招,林润雨觉得有趣,便走了下一步,第二天再来,那人果然又应招,这样持续好多天,和那个始终不露面的人斗了完整的一局,竟是难得的棋逢对手。
那局棋杀得实在痛快,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现在看来,那人的棋风和苏迈用兵的风格十分相似,难道当时和自己对弈的正是苏迈?
等战事结束一定要问问他。
胡思乱想了一会,林润雨又将注意力转回战场上,燕国大王子刘立用兵真的很厉害,他并非单纯以骑兵取胜,却学了许多中原人的打法,步骑配合,刚柔并济,而且也用战阵,只是变化较苏迈而言少一些。
苏迈的战阵才真正当得起变幻无方,尤其这种变幻并非完全依靠他指挥,竟仿佛是自动的。林润雨仔细观察了半天,发现苏迈发出的旗语似乎只是一些代号,例如甲乙丙丁一类,每个代号应该代表一整套方案,他的下一级军官身边的棋手收到命令后,会根据分工不同,将这套方案拆解出自己负责的那部分向下传达,如此一层一层,所有旗手各司其职,每个人负责的内容都不多,却更准确,让苏迈稳坐中央就可掌控几万人的大战场,而且看起来一点不忙碌,哪里像自己一样,指挥几千人已经快要挥断了手腕。
林润雨有些羡慕地盯着大旗下镇定自若的苏迈,自己甚么时候能修炼到他那个境界就好了,名将就是名将,自叹弗如。原来那天晚上沙盘推演,自己能胜几局全是苏迈不着痕迹相让的结果,要是实打实地斗,自己八成一局都胜不了。
这么一对比,燕国大王子刘立实在了不起,在营口那场仗,就算没有胡刚釜底抽薪,自己在庆远渡估计也一样会吃大亏。不过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回就让大王子尝尝在我手下输的滋味。
一日大战,晚间收兵,各自打扫战场,林润雨换岗之后也离开了城头回去孔顺家中。
吃罢晚饭各自歇息,此时天已经黑透了,恒阳城内外寂静一片,不知哪里飘来的乐声显得异常清晰。门楼里抱着长戟打盹的守军咕哝一声:“谁这么缺德,大半夜地不让人睡觉。”好在这声音虽然响亮,总算不难听,还能继续睡。
本已昏昏欲睡的林润雨却猛地惊起,赤脚冲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子,听了片刻索性涌身跃出窗子,立到中庭的井栏边上凝神倾听。
隔壁的孔顺也被他的动静惊醒,跟过来问道:“怎么?”
“嘘!”林润雨打断他,“你听,这是甚么曲子?”
孔顺也侧耳听了一阵,道:“听着像《鬲溪梅令》,是琴声,这是甚么人,操琴之音竟能传这样远。”
木兰双桨梦中云。小横陈。漫向孤山山下觅盈盈。翠禽啼一春。
孤山!果然是刘家哥哥!
“你这里有笛子么?或者,萧?筝?阮?”林润雨匆匆问道。
孔顺无奈:“你说这些我都没有,只有一只埙。”
“啊,这个我不会。”林润雨蹙眉,“你会吹么?”见孔顺点头,立刻道,“快去找来,快去,快去。”
“大半夜地郎君要作甚么?”孔顺糊里糊涂地被林润雨催着把埙翻出来,问道,“吹甚么曲子?我会的曲子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