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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帅，恒阳、下江、荆州三城的军粮总数都在这里了。”朱明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走进来，将一本账目放在苏迈面前，“敖仓大火灭掉之后，在灰堆里挖出不少没烧掉的粮食，账本上也写了。另外民间有些献粮的，我们都登了记，等大帅示下要不要收。其中荆州最多，大概是林将军那会围城，把百姓吓住了，等城门一开，粮车进城，家家户户都屯了好些粮食，有几户人家地底下都刨空了，全拿来藏粮。”他呵呵笑了两声，见苏迈表情严肃，笑容渐渐敛去，“怎么了？林将军……有反复？”
“嗯。”苏迈答道，“又发起热来，把早上吃的药全吐了。”他手上批示文件的笔没有停下，只是低低叹了口气，“等会那边药熬好了，我过去瞧瞧，剩下那些文件你帮我先分分类，拟个意见在上头，我回来看。”
朱明答应一声，又问：“大帅，真打算就这样坚守？就算咱们能弄到足够的粮食，坚持上一年半载的，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汝之，现在不能移动。”苏迈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还有不少重伤员，也都不好挪动，他们跟着我不远千里北伐，我不能把他们丢在这里不管。”
朱明挠挠头：“那咱们要守多久？除了粮食，属下还担心药材的供应，燕国那些蛮子封锁了商路，就城里这些药材商人的存货，可能撑不了多久。再有就是军服，再过一两个月，这边就要下雪，咱们带的冬衣都陷在庐江城里了，手头一件也没有，到时候怎么办？”
“这件事我也想过了。”苏迈站起身，“要么咱们在两个月内就打回江南，要么在本地找到可以大量制作冬衣的法子，你多去和本地老农打听打听，看他们往年是怎么过冬的。”说着已经让开座位，道，“你坐，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
他的时间掐算得很准，到的时候，门口的医杂兵正在小心翼翼地沥药，苏迈顺手接过药碗，道：“你去忙罢，我给他喂药。”
林润雨受伤太重，苏迈不放心让他待在伤兵营，便在自己住的地方给他单独辟了个小院，派两名医杂兵轮流照管。他来的次数多，医杂兵见他过来也不吃惊，只是见苏帅接过药碗便往里走，忙叮嘱道：“大帅，药还烫呢。”
苏迈嗯了一声：“知道了。”便迈步进门，反手将房门关上。
小屋不大，各处门窗都用纸糊着，光线很暗，只有屋子正中的炭盆发出跳跃的红光，整个小屋被炭火烘得暖融融的，林润雨平躺在榻上，身上盖的被子不知何时蹬开了一角，露出一截脚踝。
苏迈将药碗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帮林润雨拉好被子，很君子地远远躲开那一丁点露在外面的肌肤。他用手探了探林润雨的额头，发觉那里的湿布巾已变得热了，便取下来在墙角的水盆里洗了洗，拧干水，叠好，再给他搭回到额头上。
林润雨昏睡中似有所觉，微微动了动，似乎张嘴要说话，嘴唇却粘连着，一时张不开。
苏迈的心不知被甚么物事重重刺了一下，他在屋子里找了找，果然看到有个水壶，便倒了一盏水，盛了一汤匙，小心翼翼送到林润雨唇边。
细细的水流沿着紧闭的嘴角一直流到耳朵，一滴也没喝进去。苏迈的心扑通扑通跳，坐在榻沿上，轻轻扶起林润雨，让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一只手稳稳地捏着汤匙，另一只手捏住林润雨的面颊，让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总算把一汤匙的水送进他嘴里去。
林润雨只穿着中衣，衣领很松，光裸的脖颈上，能清楚地看到他吞咽清水时喉结上下滑动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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