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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答应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后，很快便重新归于寂静。在屋外淙淙的泉水声，风过竹叶的沙沙声中，刘遗缓缓开口：“我阿娘是河东蒲州桑落坊花家酒楼掌柜家的独女，因缘巧合，识得了去那里游历的羌族质子刘承轩，他仰慕阿娘的容貌才华，好不容易求得花家夫妇点头，与阿娘结为夫妻，一同回到洛阳，开了一家酒坊，因二人相识是在一个雨天，四野桃花盛开，刘承轩便给那间酒坊起了个很别致的名字，叫做雨春亭，我阿娘为此洗净铅华，当垆售酒。”
那一日，春雨迷蒙，草绿山青。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整整一个早晨，雨雾蒸腾，林水淙淙，草木吸饱了水，连素日里最严肃不过的苍松翠柏，也染上了几分青葱颜色。
擎着油纸伞，慢吞吞走在山间小路上，吸入的每一口气都带着泥土特有的清香，沁人心脾，畅快非凡。行走之间，雨水溅在袍角上，洇出点点暗蓝色、梅花状的印记，为这简简单单的袍子也加了几笔新意。
只顾着看景，转过山脚，他便险些撞到那个在松下避雨的少女。
脸颊白里透红，眉目如画，身上还有淡淡的醉人的香气，就像她鬓角那朵新开的桃花。
刘承轩的手不由自主收紧，呼吸却变得分外轻浅。
“太和四年，羌族叛乱，刘承轩是羌族质子，听到消息当晚一个人匆忙逃走，秦军扑了个空，只把阿娘抓了起来，家也被抄了。蒲州老家的花家老夫妻被一并抓过来，老人家身体不好，没多久死在狱中，死之前也没来得及看我一眼。阿娘大哭生下我的第二天就被押解上路，发配边地。她的身子在狱中被折磨得狠了，生产完也没有机会恢复，一滴奶水都没有，路上为了给我换口马奶，不得已开始出入那些秦军的营帐。阿娘在同一批配犯中最为年轻貌美，那些秦军贪恋她的身子，便默许了她每日去挤马奶的行为，我才得以活下来。”刘遗的语声轻缓，仿佛在讲述其他人的故事，“到边地后，阿娘做了营妓，每日被那些粗鲁的士兵折磨，没人来糟蹋她的时候，她就会搂着我，一个字一个字教我默写她幼时学过的那些诗词文章，给我讲里面的故事。还会用马鬃拧成琴弦，在一块破木板上教我抚琴。”
刘承轩沉默地听着。
“阿娘的歌声很美，有一回，便引来一名路过的大行商，看中阿娘的颜色，花钱将她买下，边军经常这样做，营妓死了从来没人管，只要在名册上销去名字，就可以随意买卖。阿娘要带我走，边军不肯，那行商便一并出钱将我也买下，阿娘对他千恩万谢，没想到那人回到秦地很快便把我卖了，卖给一个脑满肠肥的世家公子做乐童，卖了好大一笔钱。”刘遗又笑了笑，“那是太和十一年，我八岁，还甚么都不懂，阿娘拉着我死活不松手，被那行商打得晕过去，我才隐隐感觉大事不妙，却已反抗不得。”他抬头望向刘承轩，“先生不妨猜猜看，那世家公子买我过去要做甚么？八岁的童子，他花那么多钱，买去要做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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