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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被拖进来时,刘遗还淹没在浓重的血腥气中一动未动,那张被沾污的草席早已撤去,他直接卧在了地上。雪白宽大的麻衣像一幅裹尸布裹住他干枯的躯壳,明亮轩敞的棺材中有无数看不见的陪葬品窒息住他的魂魄,已将他的骨血尽数啃噬干净。
阳平对他说了甚么,他一个字也听不到。
死了。
全都死了。
他的妻儿、他的岳家、他的同袍、他的恩人、他的仇人。
要继续走下去么?还会再死多少人?我选择的这条路真的正确么?
如果一切可以回到天授元年的那个秋天,他还会不会接过新皇给他的征辟文书?或者,回到天授七年楚军战败的那一天,他还会不会假装伤了脚,故意被燕军擒住?再或者,汝之几次三番来救自己的时候,还会不会那样坚决地推开他?
安静的宫室中响起轻微的锁链碰撞声,跪在地上的人不知是否伤情太重,开始不由自主地轻轻摇晃。刘遗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那个被重重铁链锁住的高大身躯。
他或许曾经强壮、曾经威猛、曾经战无不胜,但在这样的束缚下,也只能是待宰的羔羊。
双侧琵琶骨、手腕、脚腕,都被细细的铁链穿过,这些带血的铁链汇总到一起,将他的双手双脚紧紧缚在身后,他甚至不能够改变自己的姿势,就是死了也是跪着的。
刘遗的面前有一把刀,不用从刀鞘中取出他也知道那一定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只要在这人胸膛上轻轻一刺,曾经侮辱过他的人就会彻底从世上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