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无言。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下来,世良圆柏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指甲,他一向十分健谈,此刻却紧张的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鹤田转头看向窗外,他脑子现在乱七八糟的,先前发生过的一切又在他脑中重新上演了一遍,那些天真又带着纯粹恶意的话语近乎要把他折磨到崩溃,而他也确实没有可以反驳的余地。
直到最后的最后,伊吹又一次的,把他从鬼门关上给推了回来。
所以……
伊吹现在在哪?
破碎不堪的心好像空出了一大块出来,空空荡荡的,连带着剩下的部分一起,在即将湮灭的边缘上摇摇欲坠。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汹涌如波涛一般的巨大绝望笼罩在鹤田的头顶,压的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
连伊吹都不能留下?
或许是兄弟之间的心灵感应,世良圆柏鬼使神差的开口:“阿夜……你还记得……那个,发生过什么吗?”
鹤田转过头来,皱了皱眉,似乎是对世良圆柏对他的称呼不太满意:“你什么意思?”
世良圆柏含含糊糊的说道:“就是之前,小巷子里……”
“……什么巷子?”鹤田不解。
世良圆柏的注意力终于从指甲上移开,愣愣的盯着鹤田:“你不记得了?”
“那我应该,记得什么?”
不,你不记得才是最好的。
“没什么没什么,是我说胡话了,”世良圆柏搓搓衣角,心中连日以来的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他期待又不想得到真正的答案,从猛烈的欣喜到如坠冰窖的难过,这一切心路历程的极速波动都在这一秒钟之内完成,“吃苹果吗?”
“不用了,”顿了顿,鹤田主动开口道,“你救的我?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世良圆柏避重就轻,觉得自己说的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我看你受伤严重,就送你去医院了。”
“哦。”鹤田已经没有精力在去思考他话里的正确与否。
又是沉默。
世良圆柏挠挠头,拿起一旁桌子上的苹果,从口袋里掏出随身带着的小刀,默默的削起皮来,一整条的苹果皮被丢进垃圾桶里,他又把苹果切成小块,雕出了兔子的形状。
“挺甜的,”世良圆柏随便挑了一块扔进嘴里,用牙签插好剩下的递到鹤田嘴边,“尝一尝吧?”
见鹤田转过视线,对上那双逐渐黯淡下去的,曾经也闪耀如星辰的琥珀色眼睛的时候,他的心漏跳了几下。
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所有人都在劝他放弃鹤田,曾经是,现在也是。
可凭什么?
他们明明是彼此最后的亲人了。
鹤田认命般的张开嘴,咬下了牙签上的那块苹果,反正他现在也没有能反抗的能力,见世良圆柏的意思,大有他不吃他就一直举着的架势。
简直倔得要死。
不过……是挺甜的。
哪怕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可医院的独有的消毒水的气味,从窗户照进来的灼热的日光,不时传进耳朵里的清脆的鸟叫,还有门外交织在一起的人声,这些无不在提醒着他,他依然活着,他还有机会去感受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如果伊吹也能在这就好了。
鹤田眨了眨眼,定下心来仔细端详着世良圆柏:“你救了我,谢谢。”
“害,这有什么好谢谢的啊,”世良圆柏削着苹果的手顿了一下,看上去心情都变得更好了一点,“你未免也太客气了吧……”
视线下移,鹤田突然注意到,明明已经到了夏天,可他依旧还穿着意见宽大的外套,袖子那里鼓鼓囊囊的,手腕也时不时的会僵硬一下。
“我伤到你了,”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是因为我。”
“别胡说了,你都昏迷了一周了,要真是你的话我早就好了,”世良圆柏继续给苹果削皮,可眼神却不敢跟鹤田对视,“这是我前两天不小心自己摔的,跟你没关系,别什么责任都想往自己身上揽,你都不累的吗?”
鹤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发出任何声音,他知道世良圆柏在说谎。从小就是这样,他说谎的时候从来不看别人的眼睛。
没想到现在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