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来年的三月,鹤田再也没有见过宫野明美。
大量枯燥而又长时间的任务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让他无暇再去思考任何的风花雪月。
眼前是阻挡视线的硝烟,耳边是不停爆炸的炮火,身旁是一具又一具倒下的尸体,他在枪林弹雨之中,不断的跟着死神赛跑。
遥远的沙漠之国,他曾经一度以为那会是他长久栖息的地方。
他不喜欢那里。
战火停交的短暂时刻,鹤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连日高度紧绷的神经始终不敢有片刻的放松,深吸了好几口夹杂着硝烟的空气后,身旁一个当地面貌的雇佣兵用带着口音的英语问他要不要来点咖啡。
“不用。”
答应的话在嘴边变了个调,明明神经已经极度疲惫,可他只能想起那杯来不及喝的热牛奶。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鹤田没忍住咳了几下,今夜万里无云,头顶是他许久未曾见过的璀璨星河,月亮被夹杂在其中,比往日都更加清晰明亮。
三月份。
樱花该开了。
樱花……
他更喜欢雏菊多一点。
生命力顽强的,随处可见的,生生不息的……
纯白色的。
炮火声再度密集的响起,溅起的土块砸了他一身,弓起身子在战壕里快速换了个位置,随手拿起旁边的几枚手榴弹和几个弹夹,鹤田重新藏匿于黑暗之中。
太阳升起之前,他按照要求拿下了这座城市最后一处军火点,手机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同响起,他的任务圆满完成。
在原地休整了三天后,鹤田收到了回日本的机票,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后,他单肩背包,无视了被朗姆命令前来接机的库拉索。
对方似乎是很习惯了他这种冷漠的态度,只是小跑两步,勉强跟上了他的步速。
无言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机场出口,库拉索不得不开口拦住他,“请等一下,我去开车。”
“不需要。”鹤田往下拉了拉兜帽,遮住了有些过于刺眼的阳光,“别跟着我。”
“……你应该知道这不可能。”库拉索耸耸肩,看上去有些疲惫,“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偶尔的时候,拜托也放过我一下吧?”
从来奉行的都是单兵作战的信条,也不知道朗姆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当初提出“单兵”概念的是他,现在强行给他安排搭档的也是他。
“三分钟就好,好吗,大少爷?”库拉索有些开玩笑一般的说道,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很远之后,然后消失在地下车库的入口。
有些无聊的站在机场出口的建筑阴影中,踢了会儿脚边的碎石子,在心中默数到“180”的时候,他还是没看见库拉索的身影。
骗子。
鹤田转身就要离开,在即将踏出阴影的前一刻,他隐约听见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左右环顾了一下,并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是幻听吗?
而后,在他有限的视野中,他看到有人站在光中,向他奔赴而来。
宫野明美是在三天前才突然接到志保要回日本的消息,惊喜来的突如其来,她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又或者这是什么垃圾诈骗短信。
发件人的位置是一团乱码,宫野明美大脑当机了片刻,像是为了印证猜想一般,打开了手机以往的收件箱。
乱码乱的各有千秋,的确是组织发来的消息没错,只是……
现在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她平时见志保一面都难,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回国?连航班的具体信息都给她发过来了。
宫野明美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太阳的确还是从东边升起的没有错。
琴酒突然善心大发,不忍心她们姐妹分离了?
……不,比起这种可能,她宁可相信琴酒是卧底这种鬼话。
虽然心中疑惑不减,宫野明美还是按照邮件中标注,在那天早早来到机场,在飞机还有半个小时落地的时候,她准备到处走走,活动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绕着机场走了大半圈以后,在机场出口的地方,她揉了揉眼睛,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视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那是……镜夜君……吧?
与大半年前的样子截然相反,十几岁的少年像抽条一样疯狂生长,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和稚嫩,长成了一个真正的大人。
那是……镜夜君……吗?
他站在那里,又像是没有站在那里,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飘摇不定,丧失了仅有的一点活力。
她突然就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