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临近中午,崔慎又来了。带来了朝堂上的新消息。
李维亭正式宣布为二品骠骑大将军,居然只有长孙无忌反对了一下,其它的士家几乎无人吱声。崔慎正式由户部侍郎代尚书职升户部尚书,填了这空了几个月的职位。同时封金紫光禄大夫的虚职,食一千五百户。
山南道、河东道、河北道、河南道按方案撤四道并为四十府,下设二百县,撤安西都护府、单于都护府。首批40个府衙的一把手基本全部确定并任命,这些人中,以老的官员为主,其中又大多算是与长孙无忌有关联的;寒门科举出身的低阶官员破格提拔了几个,崔氏、琅琊王氏、郑氏、宇文氏四大家的士子或推荐的人占了12个府。
京师、东都洛阳、北都太原由亲王担任的虚职“牧”取消,京师、东都、北都、凤翔、成都、河中、江陵、兴元、兴德九府的“尹”、“少尹”取消,归入所属的府职。各府按府州大小设从三品或四品“刺史”一名、从四品或五品“长史”二名,从五品“少史”与“别驾”若干。县署配正五品县丞、正六品主薄、正七品县尉,与原编制结构基本相同。
这样一来,让唐朝政权流失、失控的都护府、十五道及由此产生的节度使制度、藩镇制度在幼儿时期被灭杀了。
所有新设的府严格实施新的税收、土地政策,所有新官今年的考核以政策推行结果和并县推进速度为主,其它考核为辅。给帝后在政事上的果断点了个赞。
若木调侃道:“崔贤弟,年少有为啊,二十九岁为上三品尚书,自古少有。崔国公是否仍打算你为下任家主?”
不想,崔慎却很正经的样子:“虽我的职阶在众兄弟中后劲最盛,未必有精力管理族务,但仍决定我为继任家主。可我喜欢闲散的日子,现在的高职,未来的家族重任都不是我想要的。”
“是怕娶妻吧,继任家主可不能无妻啊……”若木又用这话题逗他。
“是一个原因,崔家家主的正妻可不是我自己就能决定的。”
以往这种话题是不可提的,一提人就跑了。今天的崔慎居然没有逃走,这事有意思。
“为何一直没有娶妻,其它人像你这般至少有一妻二媵,堂堂三品可有一妻六媵妾若干,可你那房里就一个比妾还低的通房算是怎么回事,国公又为何会纵容你不娶?”
他叹了口气,“曾经沧海罢了,父亲拿我也没办法。贞观19年二月,太宗以高丽摄政弑主虐民为由,亲率六军,从洛阳北进,率兵攻打。那年我17岁,仰慕太宗的文治武功,希望能像他一般挥敕四方,仗着自己有些武功背着父亲混入军队。但北渡辽水以后,我们遭到顽强抵抗,我军在安巿城久攻不克。加之气候仍冷,草枯水冻,粮草不继,太宗随即准备班师。那是我第一次随军出征,不想无果而返,便一人混入城内探寻,企图有所收获能让太宗转意。没想被高丽兵追杀受伤,当时刀伤入腹肠肚外露,虽勉力逃回营地却生死难料。军中将领只当我是一般门户里出来的小兵想要放弃,只有那人,求将领留下了些许口粮药材。他帮我缝合、换药,日夜照料,待我好些又带我慢慢朝长安走,后来银钱用尽,他或找寻野物、或帮人做工换吃的,直到在蓟州找到我舅父才结束这种艰难的日子。也是在舅父那换下那破烂的军服,我才知道她是女子,她只在我面前出现了一刻钟便借着上街买饰物离开,再未出现。不怕二位笑话,我原本是个很孤傲的人,一般不与商人来往,但南木兄与那女子有六分像,我才会与二位交往,虽然后来的交往是基于志趣相投,但最初的原因却是那位女子。”
“还有这么一段!我说你怎么愿意北上带兵,后来打高丽时又那么凶狠,原来是有那么一个曾经一直在你的记忆中,是想是否还有机会遇到那女子?”若木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曾经,觉得蛮有趣的。
“我是想赢回记忆中那场未胜利的战争,当然也想在北地再遇到她,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即使遇到,相信她也为人妇了。只是我一直没想通她一女子为何会混入军队之中与粗野的兵士为伍。”
南木忽然出声,“也许,她只是阴差阳错进了军队。像你说的她或许为人妇了,所以该放下的要放下,人要向前看。崔贤弟,我酿了些果汁酒在冰窖,让小二带你去挑选几种带回家给国公,现在我去厨房亲自炒个菜,庆祝您高升如何。”
崔慎前脚下楼,若木立即关了门看向南木:“那个人是你?”
“是我,但事情久远的我都几乎忘记曾经还有过那么一段日子。那是十一年前第一次单独到唐执行任务,我们追到辽河对岸去抢回被公羊清偷走的东西。返回逃散中我落了单,遇上出征队伍就地征兵,我与崔慎相逢在同一营。我帮他一起打探过敌情,他也替我打掉过流矢,算是有些许交情才会求情救他。这期间我们用的都不是真名,直到到了蓟州联系上大家,才找到借口跑掉。我当时年纪轻相貌本就有些不一样,加上有伪装,他应该想不到那人会是我。事后我觉得那是真实历史,而公羊他们偷的是我的私人物品,便也没去回写。”
“没想给他留了这么个印记,事隔多年还成了朋友,造化弄人。去厨房吧,久了他该起疑了。”
说真的,崔慎在说那故事时惊了她一身汗,重新打量了他了几个来回,才与那个模糊的记忆微小的重叠。世家之子都喜欢风花雪月的日子,也不知道这哥们没事跑军队去干嘛。
第二批六个道的撤并在官员平稳就任没有引起动乱后十天后提上议程,朝廷里又是一片热闹。
新设的四十府的教育改革与户籍管理工作因基本没有触动政权阶层、富人阶层的大利益还算顺利。但田亩的重新分配、土地权利确认,商业征税实施仍旧难度很大,没人愿意吧吃进去的肥肉吐出来。事情推行不下去,即使年底打新府衙官员的板子,无非就是证明政策的不可实施性、不合理性。
兰陵公主用回闺名成为普通人,魏元忠便没有驸马都尉的虚衔。帝后为了提拔他把吏部尚书挪去了九卿之一的位子,还附送了一个爵位以安人心。吏部排六部的首位,为此皇帝做了长孙无忌许久的思想工作,直到不久前才让魏元忠领了吏部尚书位,实权上与崔慎平级,进阶上先崔慎两位。二人总算在在官员任用、新政实施能更好的配合并行。
但二人现在有些小头疼。
崔国公兼中书令掌中书省,投诉举报类的事件归他管辖。那个没怎么出大告状事件的铜匦最近几天收了些关于崔家与琅琊王家的举报,涉嫌新政实施与新官员。
仍在清何的崔氏,除了恩田,按新的户籍田地将减少约半,如果还想保留种植权,就要出承包费用。
清何老宅里日常主事的是崔国公的堂弟,此人之前一直居于国公之下,总觉得自已怀才不遇。等崔国公出山致仕他当了这个家,很是有派头。新府的刺史上任第一天就拜见这个权柄一方的门阀之家,让他更觉得自己地位权利在当地无人可及。
隔天少史到他家宣讲新的土地政策,他洋洋得意的跟人讲这政策是他侄儿崔慎主导的,少史想他在这夸侄儿主导的事情,必会全力配合的,便把早已准备好的承包书拿出来给他签,顺便告诉他一年约交多少承包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