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三更,景阳的府上还亮着灯,刚刚从三相府尉迟院中出来的人此时正在跟他讲今晚听到的东西。
景阳的脸上阴的要出水,侧脸看向他身边的祖苇,冷溲溲的,“你姐姐还真不是一般的人呐,这都十几天了,她还要再过一阵子才与我来交涉。祖苇,两天内让她自己上门来跟我说这件事,不然你知道结果的。”
景阳的声音里透着阴凉,仿佛又有碎冰渣,让人不寒而栗。
祖苇神情复杂的看他一眼,又快速的低头说了声“是”。
她身上那象征景府管家身份的短刀已拿下,平素里穿的锦袍也换成了普通的袍子。
“重阳,魏元忠那给我盯紧了,他要是再不听话或有别的心思,要立即来报。下去吧。”
祖苇和刚刚来汇报的重阳从书房出去,门关上的一霎那他抓起桌上的镇纸砸了出去。
事情的元凶她不恨了,却还恨着他?那她平日里跟他客客气气的是什么意思,是不在乎所以不生气?是不值得的所以不气?
他倒要看看她最后还会不会像今晚一样大气,对那个男人信任不疑;他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本事破了他的计划!
良久,他平静下来,又自嘲了一番。好多年了,他能藏住一切情绪,让人无法琢磨。自打到了唐朝,似乎过去的那些不用再顾忌,他便渐渐不再藏着自己,像今晚这般已不是第一次。
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
刚准备起身做两组运动然后休息,下人来报:“国师,宫中传了信过来。”
他打开门,接了下人送过的信件,打开看了一眼,“她倒是想得美!”
武后的这封信上只写了两句话:“新政若妥,封王封相。”
这是武后给他的承诺,他将来信撕了扔到一边。他已不是第一次收到武后的信,虽然无署名,但她那手字他是识得的。
这么聪明的一个女人,明目张胆的写了这八字,她显然无法理解他复杂的心理。
如今的局势下,她还妄想用利益控制着所有的能人异士为已所用,历史对她的评价有些言过其实了。
相反,他发现李治这人情商还是不低的,意识到自己的方法错误后可以随即换个方式调整,成功的深入他们的内部获得支持。
看来,格局这种东西,女人整体还是弱于男人的。
历史,武后为帝的历史,要因为现代人的介入而改写了。
第二天一早,他还在梳洗中,内院管事来报左仆射来了,正在厅里等着他。他头发也不梳就往厅里去了。
南木看他进来,惊讶了半天然后指着他的头发,“你就这个样子出现,不怕吓到人啊。”
才来了半年,他的头发还短,所以平日都会有个头套带着,晨起的梳洗有一多半时间都是在戴假发盘假发。此时散着发,那头发虽想尽办法让它长得快些,也不过就勉强触肩,散在那里极像现代那种文艺骗子。
他很是开心见到她,“怎么这么早?”
“今天事多,所以先来你这一趟,没打扰到你的休息吧。”
“你穿成这个样子去南省?”
他指着她身上的衣服,此时她穿着的是改良的女款胡服,虽是胡服,但女性特征极明显。
“今天不去南省,就在外面处理。我还没吃早饭,你这有什么吃的。”
景阳连忙回头,“管事,嘱咐厨房准备左仆射喜欢的餐食。”
她连忙摆手,“不用刻意准备,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只要不是粽子与米糕就行,这两样东西都快吃吐了。”
“那按往常的习惯,盛几碗米粥、煎几个鸡蛋、备些素菜过来。”
两人闲闲的聊着,像是老友闲扯,也没开场就谈祖苇的事情,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那些东西便端过来,景阳招呼她一起在桌上坐了吃早餐。
这是她第一次跟她说还没吃饭,让他请她吃饭,还是早饭。这感觉还挺带劲的。
他抬眼看了她一下,她吃得极认真,好像极喜欢那几个素菜。
他嘴角微微的笑了。“你横行长安城中多年,如今竟要躲那粽子味道,看来也不是没东西能制你的。”
她抬眼看他一下,又低头认真的吃,“哪有,不过是你之前要与我谈祖苇的事情,我想了想,早谈有早谈的好处,至少我妈那可以早交差,这不就来了。”
其实是她早上与尉迟等人准备出去吃小吃时看到祖苇朝三相府而来,所以临时改了主意。
那家小吃店极小但味道很好,像他们这种长安城多数都认识的人去了会引起围观进而引发交通堵塞,所以只能天刚亮便去。
她吃着粥,想那几个男人在吃着好吃的东西,心里有些恨恨的,但面上不能表现什么,所以只得很专注的吃。
他放下筷子,一脸的期待,“南木,你想明白了?”
“这种事是不想就没事的?我也真是受够了,明明我才是受害人,怎么你们还能来要挟我。”
“她这次闯的祸不小,且还有一批炸弹没能追查到下落。”
“是谁?”
“自然是这世间不安份的人,可是这个组合的人你都认识:贺鲁、李义府、交趾王、魏元忠以及波斯王。”
她讶异的说道:“波斯王?”
“是的,在尉迟上次的运作下,苏定芳提前8年送波斯王子返回波斯,成功的夺了王位。波斯王夺位成功后上书唐皇留下了苏定芳,并特意封了他为大将军。这位大将军既是贪恋富贵之人,就定是位贪图权势的人。他生了想利用波斯军夺取大唐疆土的心。上次你们军屯之地严防死守,国内又无人想到利用他,自然相安无事,如今的情势变了。”
她心里笑了一下,面上却没有波澜,“长江流域与突厥及波斯都不相邻,他们做了这坏事可得不到便宜,你就不要拉这么多人下水了。”
景阳盯着她看了看,然后笑道:“你一直这么聪明么?”
他的确是骗她的。
她摇了摇头,那中高的发髻上栓着铃铛轻轻作响,极有风情,“我如果聪明,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你准备把祖苇怎么样?”
“她敢私下联合魏元忠、李义府、交趾王造成如此大的损失,虽然敲开了蜀地的大门,但我不会轻饶她。她总要留下点纪念才会长记性的。”
南木的头皮忽然一麻,景阳这个人的冷血她了解,他说要留点纪念,至少他的意识里是想要卸下祖苇身上某件部位,“你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