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琳娜醒来的时候,顾衍正起身。
见她醒了,俯首温存落下一吻,轻声嘱咐着:
“卿卿劳累了,多睡一会儿。”
“我不叫卿卿,我叫沙琳娜。”
顾衍面上的笑意一僵,眸中的缱绻柔情尽数散去,欲色也随之清明。
他抿了抿薄唇,没说什么,随手掀开绯红锦被,头也不回地下榻离去。
念卿殿的掌事宫女檀儿赶紧近上前来,轻轻搀扶起娇软无力的沙琳娜,叹息劝慰着: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来,皇上多宠爱您呀,怎的还不给个好脸子呢。”
“他不爱我。”
沙琳娜抬起酸痛至极的胳膊,拢紧前襟,遮去那些刺目的欢好痕迹。
檀儿有些尴尬,继而又陪着笑脸扶她起身去沐浴,
“宠爱宠爱,宠便是爱,皇上宠您便是爱您了,您才刚入宫就封了贵妃位,真真儿是开天辟地头一份儿呢。”
“是么。”
她冷笑,侧眸望向檀儿,“怎的不直接封我做皇后呢?”
“这......”
檀儿无可应答,讪讪地垂下头。
她不敢说,但沙琳娜却是知道的。
她不配。
她原是西域一个边陲小国游商的女儿,从小随父母游走各地,生的花容月貌,能歌善舞,一双碧蓝色的眼睛似最澄澈的湖泊一般摄人心魄。
原本靠着沿途经商倒也过得富足,怎知一次越过戈壁的时候遇上沙匪,父母俱亡,她则被撸回了匪窝。
也是她命不该绝,匪窝里恰有一个来倒卖的人伢子,一眼便相中了她,不惜重金买下,这才使她免遭蹂.躏。
然而人伢子也不是做慈善的,转手便将她卖给了西域最大的妓馆。
就是在那间妓馆,她遇上了叶青。
叶青是瑾国来的使臣,是那场夜宴上虽尊贵的客人。
老鸨将新来的沙琳娜装饰一新,推上了华丽的舞台,胁迫她,
“不好好跳,就立刻去接客破身。”
伴着声声胡琴,沙琳娜只得旋开烈焰般的裙摆,舒展身子,在众人面前似一朵最绚烂的烟火一般热烈绽放。
一曲罢,叶青起身缓缓走向跪伏在地,微微喘息的沙琳娜。
他伸出手来,
“跟我走么?”
沙琳娜仰起头,看见了她所见过最好看的一张脸。
那个中原人真好看啊,同那些胡子拉碴的西域人不同,他看上去那么清秀,那么干净,眸光那么澄澈,像一块纯净的琉璃。
他看上去不像坏人。
至少比这里的人都要好。
她如此想着,伸出指尖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微风浮动殿里的层层纱幔,沙琳娜阖眸靠在浴桶里,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确实不是坏人,甚至还送她直上青云,将她献给了瑾国皇帝顾衍,成为了贵妃。
皇帝年轻俊美,甚至比她还小一岁,宠她爱她,令她过上了锦衣玉食,尊贵无比的生活。
只是他没有告诉她。
顾衍心里,住着一另个人。
至于这个人是谁,她才不想去知道。
她不爱顾衍,也懒得去理会他爱着谁。
她只是单纯的讨厌他把她当做那个人。
讨厌他唤她卿卿。
讨厌他让自己穿卿卿喜欢的衣服,吃卿卿喜欢的食物,扮作卿卿的样子。
她有些恨叶青。
她原以为会常伴他身侧,但他却在教导完她礼仪之后,要她进宫献舞,并令她务必尽全力吸引顾衍的注意。
她哭求他留下自己,但他却云淡风轻地拂开了她,
“真的什么都愿意为我做么?那便为了我,留在他身边罢。”
进宫那天很冷,是上元夜。
似乎是中原人很重要的一个节日。
未央宫里大摆筵席,灯火通明。
皇亲国戚和忠臣良将们推杯换盏,相谈甚欢。
唯独斜靠在龙椅上的年轻帝王,郁郁寡欢,面无表情地漠视着眼前的一切,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陪侍在一侧的陈良媛亲自拿水晶杯斟了杯葡萄酒,那深红色酒液被晶莹剔透的水晶一衬,似一颗鲜红欲滴的红宝石一般。
她娇滴滴地捧向顾衍,
“陛下,这是中书侍郎叶青敬献的西域美酒,由葡萄酿制,甘甜可口,您试试?”
顾衍不置可否,就着她的手轻抿了一口,随口敷衍着:“不错。”
陈良媛喜不自胜,搁下酒杯,状似无意,
“叶侍郎此番出使西域,不但带回了美酒,还带回了西域的歌舞,听闻胡姬人人能歌善舞,臣妾孤陋寡闻,还未曾见过呢。”
“想看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