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的胳膊手掌往前抓去,眼珠子紧盯着黑影里,甚至明明已经清楚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会出现的情况,预料到的一切疼痛,还有不能错过的唯一机会。
但我突然感觉很恐惧。
这份恐惧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对疼痛的恐惧,对未知的恐惧,对害怕意外的恐惧,对无法掌控的恐惧......这些来自内心的恐惧,在我明明知道接下来的瞬间而变的异常缓慢,折磨神经。
感官和害怕全都被放大,冷汗直流,全身紧绷。
用相信自己来鼓劲,用不能出错来紧盯黑影的位置,用喜欢之人的笑容来填充内心,用燃烧的斗志消除一切负面。
脑子里仿佛有颗种子在这静止的空气里破土而出,‘啵’的一声,打破了平静。
直到....「危险」!!!
....
我好像听到了自己骨头咯嘣的脆响。
剧痛是一瞬间的事情,但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密密麻麻的钝感。
时间好似缓慢异常,连带着身体就像是迟钝了般,撕裂的灼烧感慢慢的从肩膀传来。
血液飞溅的轨迹划过眼前,能清晰的看到血珠在空气中翻滚的模样,只一刹那间,时间仿佛又恢复原状。
我闭嘴咬住了脱口而出的喊叫。
好痛!!痛死我了!!!!想原地打滚!!!想做一切的事情来止住那股灼热到裂开的疼痛。
剧痛让思维发散,随即又绷紧了神经。
然而现在还不是痛的满地打滚的时候!我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所有的感官恢复原状,握着刀的右手抓紧了缠绕着绷带的刀刃。
只有这一刻!
痛彻骨髓的这一刻!
绝对....不能松懈!!
「元素火....盾」
脚旁嗤嗤的冒出轻烟,烟雾缭绕,升腾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星火...轰的一声,红色火光占据了整个视线,灼灼的热浪铺面而来。
大火的烈焰升腾着,极速旋转,顺着那股不甘疼痛的轻烟,冲天而起!!!
火红的光亮只几息,便隔绝住所有的黑雾,旋转着浓浓的烈焰在这一刻组成不断循环灼烧的大火球。
血从肩膀顺着胳膊往下流淌.....一滴,两滴...三滴...
血珠在下坠的时候,有火苗从里面旋转着,挣扎着,扭动着....突破血液的薄膜,转变成不断灼烧火,溅射在地面上。
而那只被捅穿的位置上是一只小巧白皙的手,那只手,还狰狞的抓着火光中,唯一从影子里伸出来的鬼爪。
过白的手背上清楚明显看到凸起的青色血管,和圆润的骨节。
我,抓到了!!!
...
...
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枪声伴随着龙吟,迅疾流动的火墙上瞬间出现水一样的波纹。
六道冒着赤黑火光的巨龙如同流星坠落般,带着硝烟,扭曲了空气。
火龙绕开我的位置直接快速钻入了我抓住乌月鬼的影子里。
一瞬间,凄厉的惨叫声响彻耳旁。
“啊——啊啊-啊_啊啊---!!!!阿娜达!!啊啊——啊!好痛啊啊!!”
手中的鬼爪青筋暴起,从影子里蔓延出火焰呼哧呼哧的往上灼烧。
我想捂住耳朵,但同时握紧了日轮刀,绷紧身体迅速的朝着影子方位狠狠刺了进去。
惨叫戛然而止,一团扭曲到不成人形的东西从我影子里喷了出来,在这个封闭的椭圆形火圈里四处乱撞的想要逃出去。
只不过黑影一接触火墙,就会被烫的全身灼烧,那些被燃烧的位置不会生长出新的肉,甚至直接飞灰。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知道的!!啊啊——!!!好痛啊!!”
“你是人类,为什么会鬼血术!!阿娜达,阿娜达救我啊!!”
乌月不知道怎么的被烧成了黑炭,倒在地上扭动着,后退着,嚷嚷着。我第一次见到被烧糊了还活着的的鬼,有点被吓到,真不知道那火龙进去影子后,她遭遇到了什么。
但是看来,我想的没有错。
每一个位置的黑影都是一种封闭的空间,这些空间并没有连通在一块。
乌月的能力不是从一个黑影里凭空出现到另一个黑影里,而是需要连接,需要过渡,需要移动的。
如果她真的能直接从我的影子里钻入,再凭空从小早优子的影子里钻出,那我还真的是没办法。但在回想了小早优子刚刚来到这山上的时候,这只鬼是从竹子的倒影里钻出来的...
在刚开始的战斗中,因为是在黑雾的边缘部位,头顶的黑雾并不是特别明显,乌月也是从其他竹子的影子里穿梭到了我的影子之下,才会粘着一头雾水的我进行攻击。
在被她带到了接近中心部位,才开始在黑雾的范围内无处不在。
也就是说,她的移动方式,是可以掐断的!
这才是小早优子那句‘她不能离开雾气’的真正意思!!!
所以,我才会持续用战斗带来的痕迹抹掉这小块地方的植被,来空出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地皮。
在黑雾的范围内,已经可以自由攻击的乌月看到我露出的破绽,一定会过来攻击。所以她攻击到我的同时,也是乌月最放松的时刻。
布置好的空地,血液,转变后蓬勃而起的大火,利用和元素风盾同样原理形成牢笼,在她伤到我的瞬间就会把她困在火焰照射下的唯一一面的影子里!
那就是我脚下的影子!!!
“你为什么会鬼血术!你是人类啊!!怎么可能!不该是这样的!怎么可能!!”乌月看不出面貌的脸非常吓人,只有一张嘴和尖牙在不断张合尖叫。
“嘶,原本...是想把你困在这里的,看来我的影子也不是那么好钻的。”在初步钻心的疼过后反而有些麻木,但冷汗仍旧不断的从额头滴落。
我右手拿起日轮刀,手上的血迹顺着刀刃往下流。
“阿娜达!!!阿娜达!救我!”看到我几步之间走了过来,乌月倒在地上,不敢朝着背后的火墙靠拢。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男人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让我疼到开始僵硬的思维疑惑了一瞬。
“南无阿弥陀佛....”
“外面的鬼已经被解决,我是柱阶队员悲鸣屿行冥,抱歉来晚了。”
说话的时候,包裹住我和鬼的火墙在逐渐变亮。火光慢慢的被增添上更加耀眼的火红.....如刚刚那个声音说的那样,外面笼罩的黑色雾气正在快速消失。
黑雾鬼被前来支援的岩柱给解决。
“怎么会?!!阿娜达......”
乌月看着头顶的光亮,身上冒起了轻烟,乌月突然朝着我跪下磕头道“饶了我吧!!!绕过我吧!!!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成灰啊!!救救我啊!!”
明明我肩膀痛的要死,甚至想原地打滚,大吼大叫....但是,此时此刻胸腔里有一股滔滔不绝的怒火在燃烧,痛到想发抖的声音,出奇的冷了下来。
“为什么要向我求饶......为什么觉得我会救一只鬼。”
“你!!...你不也是鬼吗?!只有鬼才会使用鬼血术!不可能有人类会用鬼血术的!!虽然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行走在阳光下的....如果!!如果汇报给那个大人的话!您会成为上弦鬼!!我会好好辅佐您的!!”
“那个...大人....?”我的声音因为忍痛而有些咬牙切齿。
“是童磨....童磨大人!童磨大人!!!!童......”
气氛凝重了一瞬,乌月突然安静了下来,颤抖的望向我站立的地方。
“你觉得我....是鬼?...”
“你是在侮辱我吗?”
“....我...!”乌月忍不住的往后挪动,可身后就是一股她最厌恶的温度。
“不要把我和你这种恶心的东西混为一谈!!!!!”
暴怒的声音,夹杂着对鬼浓浓的厌恶,我伸出手指着地面上的鬼,怒火遏制不住的往外喷发着。
我怎么会是这种毫无悔改,又满是谎言的家伙!正因为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种生物的存在,我才会为小早优子感到悲哀,为所有被残忍杀害的人感到浓浓的愤怒。
在战斗的时候,我有后悔,有怪过小早优子的欺骗,和多管闲事的自己,但最终造成这样的结果,也并不是谁的对,谁的错。
鬼看到我的突然的暴怒,头上掉下汗滴。
“很欣赏人类煎熬的模样是吗?”
“什...什么?”
‘只要带来更多的人,带来更多的柱,妹妹就会被放回来’抱着这样的想法,做着痛苦的事情,这样,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她的惩罚,这只鬼明明就很卑劣啊...
眼前闪过小早优子道歉后涣散空白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着的是遮挡住天空的黑色。我想起了自己同样有过那样的境地,引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天空。
而小早优子的最后一眼,连一丝丝的光线都没有见到。
太可怜了。
这哪里是极乐..
明明就是地狱...
到这里,我的声音突然冷静了下来,毫无波澜的问道。“你吃掉了她的妹妹,为什么还要骗她还活着呢?鬼都是这样无聊的吗?”
“欺...欺骗?那孩子可是为了,活命,把自己妹妹丢在了后面....我...我一开始就没有骗那个孩子什么!”
“??”
“那孩子,那孩子是自己骗自己,因为她愧疚...哈...哈哈....太好笑了...所以...所以这不算我的,根本就不是我在骗人...”
焦糊的鬼放声大笑。
似乎在嘲讽那自欺欺人的面目有多么搞笑。
“是吗....” 听到这个回答我有些出乎意外。
可我问出这个问题,并不是想要答案.....
只是想要一句忏悔,一声道歉。
“所以,小早优子死掉了,她去了地狱。”
“而你,连下地狱都不配”
...
话音夹杂着森森的冷意,仿佛无形之中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被释放。
乌月看到面前的人,眼睫下的阴影里的黑瞳,就像噬人心魄的黑洞般,里面好似注入了无数个被自己所食之人的脸。
此时她感觉像极了面对那个大人的时候,完完全全的被笼罩在阴影里,身体定在原地无法动弹。日轮刀被绷带重新缠绕了两圈,替换刚刚被血染红的位置,然后再重新拿起来。
“我错了!!我不要下地狱,我不会下地狱!我是不会下地狱的!!”
在恐惧的驱使下,乌月鬼下意识的想逃进这里唯一的影子里,可她的身体一钻进去,影子里有着浓浓的烈火在灼烧着她的身体,迫使她惨叫着又钻了出来。
“啊啊!好烫呃啊啊!!”
刀壁上泛着红色的火光,一条红色印记出现在鬼挣扎的脖颈间。
火神·圆舞。
脚边的火焰圈在慢慢消失。
闭着眼睛,感受太阳光从从头顶倾泻而下。
鬼的头颅掉在地面上也还在尖叫,然后了无生息,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化为了飞灰消失在了烈日之下。
我眯着眼睛,看到一个拿着佛珠身材高大的大汉对我点头,还有没穿上衣的玄弥朝着我跑过来。
结束了....
终于..
手中没有刀柄的日轮刀掉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跌坐在了地上,浑身上下因为这两人的到来而放松,紧跟着晕眩和疼痛席卷全身。眼睛微微磕上,身体往一旁栽倒过去...
...
“喂矮子!!!”不死川玄弥跑上前接住了昏迷过去的人。
“玄弥帮她处理下伤口,我找水源过来清理。”悲鸣屿行冥对着玄弥的位置点点头,放心快速的往水汽的位置走去。
“嗯!”
不死川玄弥用行礼里的衣服在地面上铺展好,检查了下矮子身上没有骨折和内伤后,把人抱到了铺展好的位置上。他熟练的拿起药瓶和绷带开始给面前这个好久不见的矮子上药,在看到肩膀上的血窟窿后,他停顿了下,眼睛锤了下来,头顶的鸡冠头也好像矮了一截。
“...”抿了抿嘴唇,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声的说了句“对不起....”
“....”把你骂哭了。
玄弥解开衣领处的扣子,又皱着眉开始给面前昏迷的人包扎起那个血窟窿。
“...还好...万幸...”不死川玄弥动了动干燥的嘴唇,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明明只是想道歉,但是,看到这个矮子还好端端的,没有缺胳膊少腿,甚至过段时间又能活蹦乱跳的聒噪....
他突然就觉得很庆幸....
这个孩子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