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陈青是真的走投无路的,他要干的事,是关司墨穷途末路时都没敢想过的。
陈青第一次准备做点什么,经验不足,但胜在凶狠有余,他身形瘦小,猫在树后,很快就堵到了第一个猎物。
满身酒气的猎物正把着树干休息,不经意间低头看见他,被吓的当场坐到了地上。
陈青咬着牙,从树后走出来,冷冰冰道:“给我。”
那是他跟关司墨的第一句话。
后来关司墨把他带回家,给他牛奶和面包,又让他洗澡。
孤儿院的孩子没有隐私,很多时候光着身子就被大人闯了进来,陈青厌极了这种事,所以他防备的让关司墨出去,又趁他出去后把洗澡的盆抵在了门口。
关司墨在门口给他放下衣服时,陈青其实就跟他隔着一道木门,陈青当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好在关司墨只是放下衣服,很快就回了房间。
陈青不是没有防备心,他也不是第一次见面就相信关司墨是好人,但他会看人,他知道关司墨看他的眼神是陌生的。
也就是说,至少那一刻,陈宇曦的追踪网还没铺到这里来。
陈青快速的洗了澡,穿上衣服开了门,看看门外没有人,又重新关上门,把关司墨给他留的衣服穿在了里面。
十二月了,天气已经很冷,他把厚衣服都给了陈澈,现在终于多了两件保暖的里衣。
后来的事就如同关司墨最初给陈青定义的那样,陈青变成偷奶的小孩,把关司墨冰箱里有营养的东西都拿去给了陈澈。
但关司墨没说过他,不像陈青的养父母报案时对警方说:“这小东西就是个贼!”
陈澈再次犯病的那晚,陈青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来找关司墨,想的是不管他要干什么都行。
打也行骂也行,给他跪下磕头都没问题,但关司墨却只要了他的身份证。
关司墨救了陈澈,又把陈青接回家里,他对陈青说:“陈澈必须得做手术,靠我不可能。”
陈青当然明白,他带着一身抗拒的气息,说:“我知道。”
然后又头头是道的说:“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反悔,我查过了,抓到我的奖金是五万,陈澈那个手术大概需要三万,你帮他把病治了,剩下的都是你的。”
那时候的陈青跟关司墨还没那么亲近,关司墨耐心听完,然后好笑的问他:“怎么我抓到你,奖金还得分出去一多半儿?”
陈青一下警惕起来,关司墨又吓唬他,问:“我全花了不行?”
陈青当时明显是生气的,但他却没把脾气跟关司墨发出来。
他说:“陈澈的病不能拖。”
然后又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说:“那我再给你个肾,他们说这很值钱,你卖掉之后别动陈澈的手术费,行不行?”
那应该是关司墨活到快二十岁听到最好笑的一句话。
他愣了片刻,之后忽然低声笑起来。
关司墨眼睛看着陈青,手却附上陈青的手腕,把着他挪了挪位置,说:“这儿才是肾。”
之后又收了笑声,只剩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挂在脸上,问他:“谁告诉你肾很值钱?非法移植是犯罪,知道吗?”
关司墨点点陈青的手背,问他:“还是你是自愿的?你是小菩萨啊?”
陈青看着他不说话,关司墨就继续开口,说:“不是就吱声,我最讨厌有人从别人手里抢东西。告诉我是谁,我帮你把他送进监狱。”
当年侦办这件案子的人就是常警官,关司墨作为“嫌疑人”,“杀人犯”和“被告”的律师多次出入警察局,事没解决多少,先跟常警官混了个脸熟。
关司墨告诉陈青:“要想把他们抓起来,你就不能躲,你得面对这件事,敢吗?”
陈青的注意力不在自己敢不敢这件事上,他问关司墨:“你能看好陈澈吗?”
关司墨笑说:“我能让他顺利做手术。”
陈青就点点头,说:“行,我去自首。”
八岁的孩子自首,引起了警局里一阵不小的波动,关司墨跟陈青对了三天证据,第四天是他亲自把陈青送进的警察局。
陈青被带进去问话之前,关司墨叫了他一声,跟他说:“等我来接你。”
陈青觉得这话既熟悉又陌生,因为这是他跟陈澈说过的话,但没人对他说过。
他不信这样的承诺。
所以陈青当时只是说:“让陈澈好好手术。”
那天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陈青看着室外白茫茫的一片,庆幸陈澈已经住进了医院。
他坐在对他来说异常空旷的审讯室里,想——至少陈澈能活下来。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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